“你受傷了？我馬上給你治療！”央夏的眼淚立即在眼眶里打轉。

考拉的臉已經失去了血色，卻搖頭安慰道：“別擔心，靈力透支而已，你快看看抽屜里有什么。”

央夏不聽，考拉就罵她啰嗦，她只好照辦了。央夏將手指伸進抽屜里，指尖的亮光照亮了里面，抽屜里似乎都是些文件。

“把光離我近點。”

看著這些文件兩人面面相覷，考拉詫然道：“這些是巫偶術的開發資料！”

這些資料，包含了巫偶術早期研發階段的學術報告、實驗日志和人員名單。兩人仔細看了一遍，都被看到的東西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考拉捏著文件手上用起了力，聲音幾乎顫抖起來：“你在圖書館里看到的資料上，是怎么解釋巫偶術的？”

央夏也在巨大的震驚里許久才回過神來，一字一頓道：“協助巫者施術，從而分擔巫術帶來的風險。真沒想到，這個術居然是為了……為了……”

在研發日志上，清楚的寫著研發團體對于這個巫術的早期構想，而這個巫術原本也不叫巫偶術，它的全稱應該是：“巫偶擬人創生術。”

也就是說，校長他們開發這個巫術的時候，是想用這個巫術來憑空創造人類！

這實在是一個瘋狂的念頭，因為巫術界早有規定，任何企圖創造或復制人類的巫術都是違法的，這和克隆人是一個道理，一旦這種巫術出現，將會產生復雜的道德倫理問題。

“你看這個！”考拉把一份文件擺到了央夏面前。

那是研發人員名單，校長的個人資料在第一頁，后面也都是學校里的主任和教授，畢竟巫偶術給學校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學校的領導層集體參與并不奇怪。央夏不明所以，考拉從名單里翻出了一張來，示意她再看一看。

映入眼簾的那個名字首先讓央夏心頭一跳，接著看見那個男孩的照片和資料后，她的頭便開始痛了，一如每次思索過去時那樣，而這一次的頭痛愈發嚴重。

考拉扶著她，擔憂道：“央夏，沒事吧？”

央夏沒有回答，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手里的文件。

季諾，現年18歲，第四十三屆三年級學生，學生會會長。因校長推薦，于第六階段實驗期間加入研發團隊。

照片上的季諾是一個清秀的男孩。央夏驚訝的發現，這個男孩和季安十分相似，雖然她也才剛認識季安，但男孩臉上如同朝陽般明媚的笑容簡直和季安如出一轍。不過他雖然在笑，可清澈的眼神里卻蒙上了陰影，仿佛有令人琢磨不透的憂慮藏在心里。

照片里的季諾深藏的憂慮，央夏也常常在鏡子里從自己眼中看見。她忍不住想，難道這個男孩也和自己一樣，失去了過去嗎？

頭痛欲裂。

就在這時，扶著她的考拉的手松開了，考拉整個人忽然像積木一樣塌了下去，腦袋狠狠撞了一下桌角，然后躺在了地上。

央夏嚇了一跳，指尖的光靠近考拉，她的臉色像死人一樣慘白，她硬撐著自己的傷，卻忘了靈力透支后人很容易昏厥。

央夏忍著要命的頭痛，開始念誦治愈巫術的咒語，指尖的光消失了，轉而她的靈力化作了治愈傷痛的流光，通過手心的傳導緩緩流進了考拉的體內。

許久。

流光黯淡最后消失了，央夏的靈力也終于消耗殆盡。她抱著考拉，腦袋埋在考拉的肩膀上，淚水悄無聲息的滑落。

許久許久。

央夏枕著考拉濕透的肩膀幾乎快要睡著了，忽然考拉的身體動了動，央夏睡意全無，欣喜地看著她的臉。窗戶上的毛毯已經被央夏收起來，稀薄的晨曦下，考拉的睫毛眨動了幾下。央夏輕輕喊著她的名字，過了半晌考拉終于睜開了眼睛。

“我暈過去了？”

央夏喜出望外：“好歹醒了，不然還要我背你回去！你這么重……”

話沒說完考拉想敲她的腦袋，可手上卻使不上力，只能勉強笑道：“死丫頭。”

央夏看著散落滿地的文件，皺眉道：“趕緊收拾一下出去吧，天已經快亮了，再待著會有麻煩。”

考拉的樣子還很虛弱，央夏于是把她扶到椅子上休息，自己開始收拾地上的文件。在整理時，央夏翻出了一個貼著封條的文件袋，她猶豫了一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于是讓考拉一起來看。

考拉催促她動作快點，央夏撕開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卻突然愣住了。

兩人再一次面面相覷，可這一次的驚訝里，卻帶著一絲異樣，一絲恐懼，誰也想不到會看到這樣的東西。

那是一疊照片，足足有一百多張，照片里拍著的都是同一個女孩，而這個女孩，是考拉和央夏都無比熟悉的，因為這個人，居然是央夏。

這些照片，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拍攝的，游樂場、沙灘旁、古城里、游輪上……仿佛拍照片的人帶著這個女孩去往了全世界所有的地方一般。照片里的女孩一直在笑，不是季諾的那種隱藏著悲傷的笑，而是打從心底感到快樂的笑。有這么一個人一直陪伴在身邊，帶你走遍這個世界，又有哪個女孩不快樂呢？

可是……可是……央夏不記得了，她不記得自己去過那些地方，也不記得自己那樣開心的笑過。過去的空白比那些照片更強烈的沖擊著她，她忍不住想：照片里這個女孩真的是她嗎？

沒有一絲記憶，沒有一絲感覺。

“照片里的人，是你？”考拉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央夏捂住了腦袋。

四周的黑暗里忽然出現了亮光，藏在沙發下面的琥珀球此刻開始發光，考拉驚訝道：“是橙光！橙光！”

考拉取回了琥珀球，央夏望著它，頭痛仿佛潮水般退去，琥珀球上的光也漸漸黯淡了。

窗外操場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考拉反應過來：“今晚的事情太詭異了，我們回去慢慢琢磨，現在趕快撤！”

見央夏沒有反應，考拉皺了皺眉，開始把照片裝回文件袋里。她忽然咦了一聲，從文件袋里抖出了一樣東西，啪嗒一聲掉在辦公桌上，晨曦之中她們清楚的看見，那是一枚鑰匙。

考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保險箱鑰匙？沒看見這里有保險箱啊，校長大人的秘密還真多！”

她收起鑰匙，收拾妥當后關上了抽屜，拉著一言不發的央夏離開了校長室。

這一天四班的老師和同學們都沒想到，央夏和考拉居然同時請假，理由都是來了例假。

女生們私下議論，說這兩個家伙平時不管干什么都黏在一起，萬萬沒想到連例假都一起來，實在是姐妹情深啊。

宿舍里的兩人，當然想不到別人正在怎么議論她們。兩人昨晚都靈力透支，現在躺在一個被窩里休息。布丁一晚上沒見到主人，這時候決定籠絡一下感情，也跑到床上蹦蹦跳跳。

經歷了一晚上的折騰，兩人心里都充滿了謎團，絲毫沒有睡意，于是開始商議昨晚的事情。

考拉是個理性派，分析問題簡潔扼要、條理清晰：“我們總結一下昨晚的發現。第一，校長隱藏了巫偶術的核心秘密；第二，校長居然收藏著那么多你的照片；第三，那個叫季諾的少年，看照片和名字我總覺得他和季安有什么關系。最離奇的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居然能參與進學院最大的秘密之中，而且是校長推薦的！”

央夏補充道：“他用那么厲害的結界守著一個抽屜，還使用障眼法，說明了兩點，第一，他不希望別人看見里面的東西，第二，因為是辦公桌的抽屜，而不是藏在其他更保險的地方，說明他平常還需要用到那些東西，或者……他需要拿出來看看……”

她幻想著校長時常翻看那些照片，心里實在不是滋味。

考拉沉吟道：“他時常查看那么多巫偶術的實驗日志和學術報告，說明了什么？”

央夏立即明白過來，不等她開口，考拉緊接著說：“說明校長還在研究那個巫術！“巫偶擬人創生術”！目前的巫偶術可能是研發過程中的意外產物，雖然學校用它吸納了許多學生，但校長本人卻還執著于最終的開發目的。”

“校長為什么要執著于這種……違法的巫術？”

“這個問題，恐怕你只能當面去問校長了。”考拉的眼里忽然閃過一絲異樣。

分析了半天，她們漸漸都感覺累了。考拉最先睡著，央夏的眼皮也越來越重，雖然腦子里有無數個問題，但渾濁的睡意卻把它們攪亂在一起，變成了沒有頭緒的混沌。

夢，常伴在最渾濁的黑暗里，仿佛從幽深黑暗的水面下突然探出的蒼白的臉。

那面巨大的鏡子！

央夏站在鏡前，鏡子里的那張蒼白的臉，隨著鏡面上晃動的波紋，開始笑了。央夏沒有看錯，那個鏡中人被一束幽冷的光從頭頂照亮，陰影密布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仿佛她打心底里感到快樂，可又不知為何，鏡中人的笑里仿佛帶著被監禁的怨恨。

黯淡稀薄的光，從鏡中反射出她四周的黑暗。

無窮無盡的黑暗。

有一個聲音忽然傳來，“央夏，央夏，央夏……”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了考拉。

“你沒事吧？”

她茫然搖頭，考拉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蠻用力的，把央夏的夢徹底彈走了。

考拉看了她半天，眼神里充滿了擔憂：“你剛才一直在夢里喊著自己的名字。”

央夏愣住了，原來叫醒自己的聲音，不是考拉而是她自己。

她沉吟良久，說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照片里的那個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