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往衙門里走去,眼前景色忽地一變。
只見一個道骨仙風的老者,正躺在太師椅上休憩,躡手躡腳地走來一個小男孩,提著畫筆在他的臉上畫了兩道眉毛,兩道胡子。
小男孩強忍著笑意,慢慢地退回去,躲在樹后的‘藍山’忍不住笑了,老者醒來后瞥了他一眼,便悠悠地繼續休息。
數日后,那名老者向慕名辭職,憤怒的慕名來到小男孩的書房,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小男孩當即腫了半邊臉,掌印清晰可見,慕名將桌上的畫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一腳踩了下去,腳印同樣清晰可見。
“為什么不讓他畫?他明明畫的很好。”藍山站在小男孩的背后,慕名那一掌如同拍在自己臉上一樣,讓他心口一緊。
憑他的力氣,小男孩如何受得了?
或許是為了解答他心中的疑惑,慕名發泄了怒火,心中也覺得愧疚,遞過一把利劍,指了指院子中的假人,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去。”
小男孩嘴角還留著鮮血,抱著父親手里的劍,對著假人不停地揮劍拔劍。
藍山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嘆息了一聲,小男孩沒有學劍的天賦,卻有畫畫的天賦。
小男孩正站在雪中練劍,一練便是十八年,他今年二十三歲,加入了附近最有名的門派。
到他二十五歲的時候,人人見他都要叫一聲幕田師兄。
城中比武,幕田作為青年十大高手之首,憑借一把凡鐵奪了冠軍。
他和他的三名師弟,一同參加了軍隊征召。
仗打勝了,幕田一人帶著榮耀回家,跪倒在慕名面前,含淚道:“若不是父親耗費大筆錢財培養自己,哪里會有自己的今天。”
慕名十分欣慰地扶起他來,義子終歸是出人頭地,也不枉自己操勞白了頭,他微笑道:“好孩子,為父聽說你要回來,已為你相好了一門親事,過些天便洞房成親。”
幕田驚愕地抬起頭:“父親...”他輕輕嘆息一聲,望著慕名褶皺的眼角,心里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再次跪倒在地,道:“多謝父親養育之恩。”
結婚那天,十里八鄉的人都來祝賀。
衙門總管帶了份賀禮前來登門,管事規規矩矩地招待著。
“聽說幕田劍法了得,你可知他學的什么劍訣?”總管故作無聊地嘆了口息,問向管事。
“少爺好些年沒回,我又不會武功,要不我去給您問問?”
管事的低著頭,心里卻在盤算著今個能撈多少銀子,也好養活家里的兩個老婆子。
“不用,我就隨口一問。”
總管擺手進了門,與其他賓客坐在一起聊天打招呼。
人活著總免不了和別的人打交道,藍山便如同走馬觀花一般,站在各個不同人的角度觀看幕田的一生。
他見他被人陷害,在山林中尋得一份傳承,殺回門派奪得大弟子之位。也見他參軍途中熱血奮戰,三名兄弟拼死換回他一條命。也見他練劍時受傷,父親尋醫問藥的緊張感。也見他獨自練劍,身邊無人陪伴的孤獨。
畫面到了這里便截然停止,他又站到了小鎮中心,身后兩名捕快飛快走來,遞上來一張紙筆。
上書:誰殺了人。
兩名捕快半跪在他面前,周圍的人群好似看不見他們,走著自己的路。
“誰殺了人。”藍山仔細回想著每一個細節,是他的仇人?還是和他有關系的人?
參加婚禮的雖然有幾個實力高與他的,殺人的辦法千百種,憑此無法作為參考。
是貪財的管家,好武的總管,兒時經常被捉弄的師傅,還是他自己?
藍山忍不住又是嘆了口氣,這個問題以句號結尾,出題人必然有明確的答案。
這一關若是過不去,‘黑無涯’的影子還沒看見,木含姑娘能撐多久,他也不清楚。
他好容易提起筆,閉著眼睛寫了四個字,當他把筆還給捕快后,周圍景色化作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他仍站在那條大路上,似乎都不曾移動過。大路兩旁不再是缺葉少花的枯朵,卻是一個個血淋漓的骨頭。
他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前的骷髏又變作了花,左邊的花只有花沒有葉,右邊的花只有葉沒有花。
“提示:你已通過兩岸花考驗,不建議你走下去,你可以選擇領取獎勵離去,或繼續參加考驗。”
“第一關是速度,第二關是實力,這一關是智慧,接下來又會是什么?”
藍山越發的期待,身邊現出一道門,他繞了過去,繼續走在大路上,不遠處的橋越來越清晰。
“不得到黑無涯,自己豈不是白來一趟。”他怕的不是考驗,而是怕自己不努力,會導致有些東西從指縫中溜走。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許不到兩個小時便來到了橋口,橋口上放著一個溫軟的玉石。
玉石大概半人高,上面刻著‘三生’二字,兩道清晰地白痕將它分為三面。
“提示:現在仍可以選擇返回。”
這一次并沒有提示后路有多危險,但看橋面下滾滾的黃水,怕是不會有什么好事發生。
通過三關考驗的不止他一人,身后的大路上已現出鳳凰血的影子,他們來的最早,見到藍山竟先她一步到達,還是有些驚訝。
她來到橋口,收到了同樣的提示,忍不住皺眉思考,先前她的確來過一次,走的卻是生門,危險不大仍是一死二傷。
她見下面的黃水中,無數的孤魂野鬼在掙扎,河面上漂浮著一層毒蛇蟲怪,腥風撲面,令人極其反感。
到了現在藍山和她也沒什么好談的,抬腳往橋面上走去。
鳳凰血就這般靜靜地看著他,等待后續的發展。
“提示:接下來有可能損壞記憶,需在三生石上刻下你最深愛的名字,方便之后修補。”
三生石此時正散發著光彩,落在藍山眼里略有不同,“前世,今生,未來。”
他作為一個玩家,哪里有前世和未來,中間代表今生的石面,正反復播放著他進入江湖后的記憶。
師父師母,縣令客棧,鬼面白飛龍,如今許多年過去了,也不知萬達鏢局過得怎樣。
藍山將手按在石面上,大腦一空只覺得少了些東西,再次踏入橋面的時候,程序沒有再次提醒他。
他走在橋上,那些孤魂野鬼化作他背負的三百多萬性命,朝他撲來。
他跑不掉,也躲不了,索性閉上了眼,只能聽見他們的喊叫聲,慢慢地走在橋面上,他忽然睜開了眼,那些靠的近的不停變換著臉上的模樣,似乎要勾起他的愧疚心,把他拉入到黃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