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走來四人，一女二男外加一名和尚，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只見那少女指了指酒館，說道：“二位哥哥，借齋大師，我們先吃點飯吧，前面便沒有了店家。”

借齋和尚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喚做‘二’的少年，放下藍山的飯菜，正巧看見了幾人，大聲喊道：“木姐姐，你回來了。”

少女遠遠的點頭，跟他打了個招呼，少年收拾干凈了另一張桌子，回身把魚端了出來。

“木姐姐，你先前點的菜我可都記著呢，合不合胃口，要不要換些其他菜？”少年對待木姓少女的態度，完全非藍山可比。

四人坐了下來，木姑娘說道：“就按那些來上，另外加兩道素菜和清湯。”

哪知借齋和尚笑了笑，擺手道：“無妨，借齋不戒酒肉。”

藍山初始見少女三人風塵仆仆，這和尚又不會武功，原以為是德高望重的大師，或許可以替自己解惑，心魔不除，功法不進，當下嘆息著搖了搖頭。

他的動作恰好落在木姑娘眼里，她張了張口，看了眼借齋大師卻沒有出聲。

借齋大師又將她的神情看著眼里，他雖然背對著藍山，卻已明白了狀況，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自身都看的開，年輕人作為一個局外人，反倒搖頭嘆息，當真取不得。”

借齋大師身旁一人恭敬道：“大師慧心，當真非我等可以窺探，大師身為天機門信使，此去辛苦，又不肯坐馬，叫我們木姓家族如何過意的去？”

“天機門？”藍山一震，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僅憑一句話去判斷一個人，當真不可取。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相遇就是緣，緣來緣去又何妨，緣分已經來了。”

借齋大師的這番話，明明對著中年漢子所說，卻如同對每一個人所說，這聲音仿佛帶著一股自信和光明，可以替人剝去眼前的迷霧。

木姑娘三人雙手合十，以示敬意。

店家代替少年出來倒茶，笑道：“借齋大師，記得家父還在世的時候，您老曾替他寫過一副對聯，現如今還貼在里面的房間上，當年我十九歲，今日能見到您是在是榮幸。”

借齋大師搖頭，微笑道：“言重了，你父親樂善好施，為人正直，你能繼承他的遺志，倒叫老和尚敬佩的很。”

木姑娘的菜，是店家親自下的廚，味道或許更好一些，但藍山并不在乎，酒足飯飽，店家接過飯錢，四人就要離去。

藍山掏出飯錢放在桌上，站起身行禮，道：“后生藍山，相求大師解惑。”

“心結還需由心解，我只是個外人，如何解的了你的惑。”借齋大師走在隊伍中，沒有停下的意思。

兩名男子按住手里武器，以防藍山無禮。

藍山心道：“莫非大師看出了自己的罪惡值？不肯幫助自己？”弓著腰沒有起身，“后生只是想問幾個問題，并非白問。”

他說這句話也有著底氣，要錢或者出力自己都可以。

大師的腳步聲漸漸要遠去，藍山有些急了，道：“大師真的不肯嗎？”

借齋大師嘆息一聲，道：“非是不肯，而是無能，我不能，世上誰也沒有這個本事。”

“是否肯讓后生跟隨您的腳步，若找不到答案，后生也認了。”藍山最后懇求道，一年來他見過教師，見過農民，見過許多普通而又不普通的人，心中習武的困惑反倒越來越混雜。

“我可沒有權利阻攔少俠的腳步。”借齋大師輕輕說了一聲，藍山心底卻好似升起了一輪彎月。

他跟了上去，兩名男子剛要動作，木姑娘搖頭阻止了他們，相遇就是緣，大師說的一定沒錯。

四人變成了五人，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山路，月亮漸漸升起，山里的鳥獸不停地鳴叫起來。

藍山離開了隊伍，再次返回的時候，手里提著數只野獸，五人找到一處山洞，升起了篝火。

他不會烤肉，好在有人會，兩名男子在山洞外撒些驅蟲的藥粉，忙活著剝皮放血的事。

借齋大師上了年紀，雖然每一步都走的穩健，此時還是有些累了，他坐在火堆旁，說道：“現在有了時間，少俠有哪些問題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一下。”

藍山坐在他身旁，問道：“還請大師解惑，人為什么要殺人？”

借齋大師饒有興致地看著烤肉，笑問道：“你為什么要殺這些野獸？”

眾人聽此，齊看向大師，而后又低頭沉思，藍山道：“為了填飽肚子。”

哪知借齋大師搖了搖頭，道：“我問你為什么要殺這些野獸。”

藍山愣了愣神，而后低聲道：“因為我根本沒有在乎它們。”

“對，或許不對。”借齋大師看著疑惑的幾人，說道：“你和它們沒有感情，所以才會殺死野獸，因為在你們看來，只是想填飽肚子。”

“而若是把這些野獸當成人，你們自然也會因為足夠的利益，去選擇殺死一個毫不認識的人，就算你不會，我們在座的都不會，總有人會去做。”

“天下便是如此，國與國是大利，家與家是小利，但你能說江湖是破敗不堪，充滿利益的地方嗎？不能，因為盡管打殺了數千數萬年，如今的江湖卻越來越繁榮。”

“人生在世，短暫一瞬，江湖并非要警示人們打殺，而是想要教會他們如何使用力量，或許有一天每個人都有制約其他人的能力，我們心中的困惑自然會消失。”

火堆噼里啪啦地響著，烤肉由于未及時翻滾，有些焦黑，火光映照在木姑娘的俏臉上，顯得紅潤可人，她說道：“會有這么一天嗎？”

沒有人回答她，就算有，至少也不是他們可以活著看到的，烤肉的味道還不錯，眾人丟了一地的骨頭，躺在硬邦邦的土地上進入夢鄉。

借齋大師說的很有道理，然而每個人心里有不同的決定和看法，這也是江湖的一面，活在江湖中，就要守他的規矩。

三天過后，眾人終于看到了小鎮的模樣，五月中旬的太陽還算不上炎熱，卻已有些上火的孩童跳入河里洗澡。

小鎮沒有圍墻，但跟著木姑娘走在街上，藍山還是被眼前的鄉土人情深深吸引。

鎮子不大，不到一萬人的樣子，卻幾乎人人習武，大多靠打獵為生，賣給當地收購的商人，運到遠方的城鎮。

“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