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一隅,有一處重兵把守的所在,四周以朱漆紅欄圍著,那里就是天牢。四角設有雷公金擊柱,若有犯人膽敢逃跑,這金柱便會以雷霆擊之。
遠遠看去,天牢外表像是一座涼亭,又像一柄撐開的巨傘,只是四個檐角上都掛著金鎖銀鏈,底座設有一個金色圓蓋,由六條金鏈鎖住。這下面便是關押犯人的所在了。
在那一眾守衛天牢的天兵前面有一個身披重甲的天將。平常這里少有人來,不想今日陸陸續續押了不少犯人入獄,他也不敢大意,正在四下巡視,遠遠看見一個紅衣仙子,云髻霧鬟,身姿曼妙。認得她是王母駕前人稱舞天姬的仙娥。守將見是王母跟前的人,不敢怠慢,忙迎上問道:“仙姬怎么有空來咱這天牢了。”
“奉王母懿旨,有話要問那新關押的犯人慧惠。”舞天姬說明來意,那天牢守將從左右手中接過關押名冊,找到關押小莊的牢獄,忙在前引路,只見亭柱之中現出一道小門,門內階梯盤旋,舞天姬便沿梯而下。
那下面儼然是另一番天地,重重金鏈下掛著一方圓盤,關押的犯人如同被鎖在一個長著利爪的手掌之中。原來外面那六條金鏈并非鎖住圓蓋,而是吊著這真正的天牢。周圍烏云密布,時有電閃雷鳴之聲。與那天庭祥云裊裊,瑞氣盈盈的樣子截然不同,天牢中間有一個鐵盆,里面放著柴枝燃起熊熊烈焰。
舞天姬看見那火盆旁坐著一個少年,滿面無光,神色黯淡,料定他就是慧惠法師了。略作思慮,對著小莊說道:“王母娘娘念你癡情,那鏡妖肉身有損,本擬命我下界相救,既然你如此頹廢,那便罷了。”說完,便轉身欲走。
小莊一聽,嗖的一聲站了起來,喜道:“你說無雙還有救?”
“那鏡妖本是從上古遺留的玲瓏寶鏡中吸取靈氣幻化成形的。”舞天姬回過身來,慢慢解釋道:“在西牛賀洲西洋大海的邊上有一個西梁女國,女媧補天時曾在那里遺留了七塊玲瓏石,這七塊靈石頗具靈性,深受人世間生、老、病、死、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七苦的影響,最終成了一個可以傾聽人聲的七竅玲瓏陣。人們所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遇到的、感受到的各種形形色色的假象常常讓人迷失自我,陷入痛苦。五蘊熾盛便有了第八苦,于是和七竅玲瓏陣一體共生出了玲瓏寶鏡。這塊寶鏡后來被西海龍王所得,被他妹妹出嫁時帶去了涇河龍宮。”
舞天姬看著小莊又道:“如果能得到這面玲瓏寶鏡,再加上太上老君八卦爐里的易經丹、普陀山上的清靈仙露,那時鏡妖的傷勢不但可以復原,修為還將更上一重天。”
“玲瓏寶鏡、易經丹、清靈仙露。”小莊可不管無雙是什么來歷,這三樣救命的東西他可全都記下了。人活著一旦有了盼頭,那精氣神立馬就不一樣了。小莊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仙娥:烏云高綰,霓裳羽袖,身披九天仙綾,腳踏粉底繡花鞋。面容姣好,身形高挑,倒與朱紅袖有幾分相似。
“我是洛神之女名喚宓婉羅,對河洛地區水系倒也頗為熟悉。公子既然是八河都總管,那我們也算是鄰居。”宓婉羅悄聲說道:“我在凌霄殿外聽得王母娘娘有意推舉你做涇河龍王,這樣一來,玲瓏寶鏡唾手可得。一會自會有人喚你上殿,到時你可不要出什么差錯,再做出什么魯莽的事來。”
“婉羅姐姐放心,我本姓莊,名琴,姐姐叫我小莊就好了。”小莊恢復了昔日風采,嘻嘻一笑:“無雙既然有了一線生機,我自然不會再胡來了,我一凡夫俗子,不知為何王母娘娘要推舉我呢?”
“下界之人只知崇拜水中龍王,不識得天庭正仙,涇川回山王母殿荒寂了許久,你若作了涇河龍王,可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小莊心中會意,忙道:“自會大修王母殿,跟世間愚民廣傳王母娘娘的公德。”
“嗯。”宓婉羅點點頭,做得這涇河龍王少不得兩點,第一當是忠于天庭,第二才是能力出眾。你能成為八河都總管一來確實是有些本事,二來也是那八河水族不敢承擔這水災的重責。你敢出來承擔倒也說明你勇氣過人。”
“噗……”小莊差點沒笑出聲來,我哪有什么勇氣,我還不是稀里糊涂就做了這八河都總管,還不知道是干啥的,就又被你們拖上天庭來了么!
“幸好你還有一幫追隨左右的兄弟,倒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來。”宓婉羅看著小莊怪異的神色,又道:“只不過憑他們的實力就想大鬧天宮也太兒戲了!”
這宓婉羅的最后一句話差點沒把小莊嚇跳起來。“什么?他們也來天庭了?”小莊激動得熱淚盈眶,這才叫講義氣啊!
“眼下追隨你的一干俠士,玉帝只會略施小懲,便不會再加追究,日后自會放他們下界助你打理涇河事務。”宓婉羅接著說道:“你倒不用擔心他們,一會玉帝少不了要考究你關于八河的一些問題,你可對八河的狀況……”宓婉羅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莊,看他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心有疑慮地問道:“你對八河熟悉么?”
小莊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問道:“婉羅姐姐,除了涇河渭河,這八河還有哪幾河啊?”他只記得有個詞叫涇渭分明,這兩條河肯定是有的。
宓婉羅聞聽,急得一跺腳,他是怎么當上八河都總管的!往身后一看,見四下沒人,悄聲說道:“時間不夠了,你快脫下鞋襪,把右腳伸來。”
小莊為了救無雙,自然是言聽計從,依言趴在地上,脫下鞋襪,礙于鐵鏈鎖著,勉強將右腳伸到天牢邊上。眼中看著地牢中央的烈火,心中奇怪,為何要看腳板底呢?
宓婉羅見小莊伸腳過來,當即除下自己的青絲羅襪,只見一只玲瓏粉嫩的玉腳印在小莊腳板之上。小莊足心一涼,只覺心中溫軟,隱隱覺得那小腳盈盈一握,眼中看著干柴烈火,不免心中撲撲亂跳。
宓婉羅面上一紅,已然料到他心中所想,輕啐一口:“你這呆子,莫要胡思亂想,我已將八河水圖印于你的腳板之上,你好好琢磨,不要亂了心神。”說罷,穿上鞋履,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