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云怔在那里,臉上露出了一種絕對不敢相信的表情。
云中狂卻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笑容,說道:“看來今夜什么事也不會發生。”說著,他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風拂過他的臉龐,血腥味鉆入鼻孔。這樣的味道,他既熟悉,又感覺有些陌生。
龍云輕聲道:“莊主……屬下還是不解……”
云中狂解釋道:“此人殺了我們莊內的馬,又從外面找來那些人頭,你當真不以為奇?”
龍云皺緊眉頭,顯然依舊不解:“您剛才說,這些人頭是他找來的?莫非,死者不是我們的人?”
云中狂微微笑道:“云嵐山莊上上下下如此多人,你可全部記得?”
龍云搖搖頭:“記不得。”
云中狂又道:“這些頭顱模樣全變了,就算你記得全莊上下的人,也無法記得這些頭顱。”
龍云道:“既是如此……莊主又如何肯定這些人不是我們山莊的人?”
云中狂握緊手中的劍,仿佛他的敵人此時就已出現在他面前。他望著夜空的月亮,道:“云兒,你剛才沒有留意嗎?那些頭顱顯然不是剛被割下來的,這只能說明,兇手是從山莊外將它們帶進來的。”
龍云聽到自己的心跳愈發地快速,道:“屬下愚鈍!方才只為了觀察四周,卻未曾留意過那些人頭。不過,屬下還是不明白,兇手為何要這么做?”
云中狂突然轉身看著他。龍云也望著他,只見云中狂雙目如炬,仿若閃著火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兇手今日殺的只是我們馬場中的馬,即使到現在,也絕不殺害我方一人性命。莫非,他根本不是來殺人的?”
云中狂搖搖腦袋,道:“云兒,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明日還有更可怕的敵人等著我們。”言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袍,已走入風中。龍云望著他的背影,既是崇拜,又是疑惑。然而,他絕不會休息,即使這山莊內的所有人休息,他也不會休息。
云嵐山莊是他的家,云中狂是他必須用生命去保護的主人。從他出生開始,他的父親就已告訴過他這個道理。他雖姓龍,卻世世代代忠誠于云嵐山莊,這就是龍云的宿命。
他提起劍,也走入風中。
他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四周。深夜的云嵐山莊,像一只沉默的貓。貓沉默時,是溫柔的,但若是瘋狂的野貓,卻是隨時準備反咬他人一口的。
他不斷地琢磨著云中狂方才與他說過的話,不斷地想著那個敵人,或者那些敵人。
突然,他停下了。
現在他是否已想到了答案?是否已明白了云中狂所明白的事情?
……
除了放崗的莊丁和潛伏的殺手,云嵐山莊內所有人幾乎已全睡著了。雖然他們知道這里已不像以前那樣安全,這里隨時會有可能——哪怕只是極小的可能——出現危險,他們依舊需要入眠。
只有一個房間還亮著燈。
云碧宵像個瘋子。
杜寒嫣不斷喘息著,縮在床上的一角。她的衣衫也已凌亂,露出了如雪一般白的肌膚。
云碧宵撕扯著床上的被子,然后開始咆哮:“段允劍!段允劍!你的心里,為什么只會想著他!”
杜寒嫣憤憤地瞪著他。她是落梅宮的二宮主,她的暗器和劍法都極度出眾,然而,在這個瘋子面前,她所能做的,依舊只有用鎮靜去克服恐懼。
現在她多渴望段允劍立刻出現在這里。
又多渴望他永遠不要出現在這里。
云碧宵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把氣都出完了,終于平靜了下來。他急劇地喘息著,說道:“對不起,嫣兒……你沒事吧?我沒嚇到你吧?”他伸出雙手,溫柔地移向杜寒嫣,就像要去觸碰一片雪花,或是一只蝶的翅膀。
然而,杜寒嫣不是雪花,亦不是蝶。
她是個可怕的女人,是利刃,是毒藥。
她本可以現在就把一根梅花針扎進他的死穴,這門功夫雖然看起來平凡無奇,她卻已不知道練過多少次。
“嫣兒?嫣兒你是不是生氣了?”云碧宵滿臉焦急。
杜寒嫣突然揚起嘴巴,笑了笑,說道:“我沒事。我若生你的氣,早就該把你殺了。”
云碧宵愣在那里,看著她跳下了床,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去。
女人穿衣服時候的美麗,有時候全然不亞于脫去衣服的時刻。云碧宵看得發癡。
她披好了衣衫,緩緩道:“你就不能給他一條活路?”
云碧宵沉下臉,道:“雪兒和他,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杜寒嫣臉上浮過一陣悲傷,旋即消失,轉而更加鎮定地望了望屋外。
她往外走去。
“嫣兒!你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云碧宵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沒有人回答他,杜寒嫣已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沒有走多久,她便遇到了龍云。
“杜姑娘!”龍云向她行了一禮,道:“夜深了,杜姑娘還是早點歇息為好。”
杜寒嫣望了望四周,道:“龍管家何故如此緊張?”
龍云道:“杜姑娘,今晚極不太平。方才有歹人潛進莊內,制造了一點麻煩。我不放心,所以只好四處察看。”
杜寒嫣心中微微一怔,想這云嵐山莊是何等地方,潛進莊內的人竟也能讓龍云如此緊張?便問道:“那人……抓到了嗎?”
龍云沉默不語,臉上只是露出禮貌的微笑。
看到他的反應,杜寒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了,于是轉而笑道:“如果龍管家覺得我是外人不便透露,我便不再過問了。”說罷便信步離去。
龍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忖道:“莊主懷疑莊內出現叛徒,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雖然杜姑娘是少莊主身邊的紅人,但我也必須小心行事,此時任何人都不能輕信……不管是誰,只要傷害到云嵐山莊,我都要他付出血的代價……”想著,攥緊手中劍,就要回到自己的住處。
正走了兩步,卻聽得遠處傳來幾聲慘叫。聲音短暫而急促,使人聞之悚然而。
“他又來了?!”龍云雙足一頓,施展輕功循聲而去。
安靜的云嵐山莊,此時響起一片警鐘聲,隨即傳來哨兵們急促的腳步聲。
云中狂從睡夢中睜開了雙眼。
“相公?”易婉珠也醒了過來。她望著枕邊的人,只見云中狂雖然睜開了雙眼,卻沒有動,甚至完全沒有起身之意。她雖然曾經是不可一世的江湖女子,但如今,她的心中卻也無法完全地平靜。江湖中的仇殺她本見過不少;武林中千奇百怪的人物,她也未曾少見。但她卻感覺到,如今向他們逼近的敵人,遠比她遇到的要可怕的多。
只是,她卻發現云中狂出奇的冷靜。這冷靜,使她心中突然又增添了幾分心安。恰如她初次遇見他時。
云中狂緩緩說道:“這段允劍,確實不是一個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