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亂流那吞噬性的吸力驟然消失,南宮若瑤像一顆被拋出的石子,帶著殘存的藍光和刺骨的寒意,重重砸在一片開闊的草坪上。塵土飛揚,她忍不住咳出幾口帶冰渣的血沫。頭暈目眩中,刺目的陽光讓她本能地瞇起了眼。待視線逐漸清晰,周圍不再是葬魂山的茫茫風雪,而是平整的石板路、遠處矗立的宏偉城墻、以及街市隱約傳來的喧鬧人聲。
“摩…云…帝國?”她認出了城墻上飄揚的巨大旌旗圖案,心臟猛地一沉。這里是距離葬魂山和凌煙閣極其遙遠的中原地帶。
掙扎著想起身,渾身卻像是散了架般疼痛,特別是左肩被冰錐洞穿的傷口,被寒氣侵染后,恢復得極為緩慢。她下意識地摸索懷中,那朵冰雕雪琢般的厄心雪蓮依舊靜靜躺在玉盒里,散發著溫潤的涼意,讓她因傷勢而紊亂的心神稍定。就在此時,一陣交談聲由遠及近,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強撐著將自己隱匿在一叢茂盛的景觀灌木后,小心翼翼地展開御獸瞳術——盡管此刻瞳力因過度使用和空間亂流的撕扯而極其微弱,只能提供模糊的感知。
只見一行約七八人正朝著她剛才墜落的方向走來。他們身著統一的青灰色道袍,衣襟上繡著淡淡的云煙紋路,為首的是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道人,帶著一副悲憫天人的神情。南宮若瑤的心猛地一跳!
那云煙紋路!是凌煙閣!為首的那位,分明是宗門的二長老玄清子!他正是奉祖師凌煙之命,帶著弟子穿越葬魂山來到中原尋求解救掌門夜子眉魔氣方法的凌煙閣二長老
只見玄清子與身旁一名帝國官員模樣的人正在交談:
“林大人,”玄清子的聲音溫潤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我等聽聞貴帝國都城鰲府之中,亦有身染魔氣多年而不失控者?鰲烈大都督之名,即便在邊陲之地也有所耳聞。不知可有確切消息?其家人如今狀況如何?”
那林大人嘆了口氣:“道長所言非虛。鰲大都督確實身染怪疾多年,深居簡出,其府上也是諱莫如深。說來也巧,日前其外甥女白素姑娘和公子鰲軍廣發英雄帖,征集天下能人異士為父驅邪治病,聲勢頗大。想來……貴宗此來,亦是為鰲大都督而來?”林大人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顯然是將玄清子等人當作了應募英雄帖而來的“能人異士”。
玄清子微微一怔,隨即心中念頭急轉。他們此行本是為了探訪帝國境內可能存在的魔氣治療手段,以救掌門夜子眉。本打算先從官方渠道了解,沒想到直接撞上了鰲府求醫之事。白素發英雄帖之事,他們遠道而來,確實剛聽聞。這倒是……一個絕佳的借口!既能光明正大靠近了解鰲烈壓制魔氣的實際情況,或許還能有意外收獲?他捋了捋胡須,含糊地應道:“……林大人慧眼。鰲大都督之名,我等自當盡力一試。不知鰲府如今……”
“就在城南最繁華處,氣派得很,很好辨認?!绷执笕藷崆榈刂敢较颉?
灌木叢后的南宮若瑤聽得清清楚楚。鰲府?白素?墨家堡退婚那個逍遙峰白素!她舅舅鰲烈中了魔氣?自己辭別凌煙閣尋找厄心雪蓮救師傅,沒想到陰差陽錯帶著雪蓮跑到這里,又撞上同樣身染魔氣的鰲府主人。凌煙閣二長老他們要去鰲府?她看著二長老等人隨著林大人引薦的方向而去,心中瞬間做出決定。師傅的傷勢拖不起,但眼下自己傷勢頗重,獨自穿越萬里回宗門路途太過遙遠危險。凌煙閣同門就在眼前,這或許是個機會!她掙扎著起身,強忍傷痛,遠遠地跟了上去。
鰲府果然氣派非凡,朱門大戶,守衛森嚴。玄清子等人以“聞訊而來的海外修士”身份報上凌煙閣名號(在帝國境內,凌煙閣的名頭并不算響亮,但加上“海外仙山”的名頭,也足夠引起重視),并含蓄提到聽聞英雄帖,希望能為鰲大都督盡一份力。府中管家不敢怠慢,趕緊入內通報。
此刻,正廳之中,白素和兄長鰲軍正焦頭爛額。英雄帖發出數日,登門的人倒是絡繹不絕,但大多是沽名釣譽之輩,拿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和方法,折騰半天,對依舊囚禁在水牢深處、被寒冰鎖鏈捆縛、愈發枯槁的父親鰲烈毫無作用,甚至有一次差點引發更大的魔性爆發。兄妹二人身心俱疲。
聽聞又有人來,還是什么“海外仙山凌煙閣”,鰲軍皺眉,有些不耐煩,正欲揮手讓管家打發。一旁的白素卻眼中精光一閃:“凌煙閣?聽聞昆侖山脈東側確實有一處道家傳承,御獸瞳術頗有名氣……兄長,讓他們進來吧。死馬當活馬醫,多一份希望也是好的?!彼丝瘫池撝薮蟮膲毫湍莻€沉重的承諾,絕不愿放過任何可能。
玄清子等人被引入氣宇軒昂的正廳。鰲軍和白素親自接待。分賓主落座后,寒暄幾句,白素便直入主題:“家舅身染魔氣多年,飽受煎熬。想必諸位高人已經了解了鰲府的懸賞。不知凌煙閣仙長,有何妙法可祛除這附骨之疽般的魔氣?”
玄清子心中暗自叫苦。他們原本只想了解情況,沒想真能立刻解決。那“懸賞”(鰲家一半家產、帝國職位、甚至白素以身相許)對他們而言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情報。他斟酌著開口:“貧道玄清子,率門下弟子初至寶地,實是聽聞大都督事跡,心有戚戚焉。祛魔之法乃天地大道,非輕易可得。不知……大都督具體癥狀如何?是何物所染?可曾用過何種手段壓制?”
玄清子問得細致專業,與之前那些信口開河之徒截然不同。鰲軍和白素精神微振,詳細介紹起鰲烈二十年前誤入魔皇遺跡被殘魂附體,魔氣深入骨髓,以及這二十年來的發作情況和壓制方法(寒冰鎖鏈、水牢、尋求丹閣幫助等)。談話間,玄清子眉頭緊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就在廳內眾人專注交談時,偏廳外面,靠著窗欞陰影勉強站立的南宮若瑤,正透過御獸瞳術微弱地感知著廳內情形。鰲軍和白素的焦急,二長老的凝重,她都能感受到。當聽到鰲烈被魔氣折磨了二十年,癥狀竟與師傅夜子眉被魔障殘魂侵蝕如此相似時,她心中的焦慮愈發強烈。師傅危在旦夕,這厄心雪蓮……
就在二長老玄清子總結說道:“…貴府大都督情況比貧道預想的還要嚴重。丹閣建議的圣騎士法門,我等尚未找到確切線索。其體內魔氣盤踞已深,以人力祛除…難!難!難!除非有至寒至純的天地奇珍……”他搖頭嘆息,幾乎絕望地提到了“天地奇珍”這個模糊的概念。
窗外的南宮若瑤聽到這里,心中情急之下,加之傷勢影響神智,竟下意識地低聲脫口而出:“至寒至純…厄心雪蓮…或許可以…”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但在廳內正凝神靜氣交談的幾個頂尖高手面前——尤其是身為逍遙峰少宗主、修為已至超凡邊緣的白素耳中,卻如驚雷炸響!
“誰?!”白素猛地站起,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偏廳窗外那隱約的氣息。
“厄心雪蓮?!”鰲軍也同時失聲驚叫,眼神瞬間變得灼熱無比!這個名字太熟悉了!丹閣的長老曾隱隱提及,若有傳說中的厄心雪蓮或玄冰玉髓,或許真有根治魔氣的可能!只是此等奇珍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絕境之中,從未有人得見!
廳內凌煙閣眾人也瞬間色變!南宮若瑤?!她怎么會在這里?而且……她提到了厄心雪蓮!這寶物竟在她手中?!二長老玄清子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若瑤這孩子既然得到了雪蓮,為何不回宗門救掌門,卻跑到這里?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窗外,南宮若瑤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暴露了!她強提最后一口源氣,轉身就想遁走。
然而,白素和鰲軍豈會讓她離開?鰲府之中高手如云!尤其鰲軍雖年輕,但身為都督府繼承人,實力也臻至煉體散竅境巔峰,半只腳踏入天罡。是這鰲府一等一的好手
“留下雪蓮!”白素率先發難,身形如風,一掌帶起凌厲勁風直取南宮若瑤藏身之處!逍遙峰的逍遙追風步讓她速度奇快!鰲軍則一聲令下,府中精銳侍衛瞬間封鎖了各個出口。
“放肆!保護若瑤!”二長老玄清子此刻終于反應過來,對方竟要動手強搶!他怒喝一聲,率領身邊幾名半步超凡境修為的核心弟子也沖了出去。
轟??!偏廳的窗戶被白素掌力瞬間震碎。南宮若瑤的身影暴露無疑,她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帶血,懷中緊緊抱著那個玉盒??吹搅锜熼w眾人為了保護她,毫不猶豫地與鰲府侍衛戰在一處,她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正是她的口不擇言,將同門拖入了險境!
玄清子試圖阻攔白素:“白姑娘!其中必有誤會!此物是我凌煙閣救命之物……”
“救命之物?我舅舅的命也是命!”白素此刻哪里還聽得進解釋?她只認那朵能救舅舅的雪蓮!眼看南宮若瑤身法詭異地躲開了她的擒拿手(御獸瞳術賦予的強大預判),白素眼神更冷,“拿下她!封鎖整個府??!別讓她跑了!”更多的鰲府高手加入戰團。
廳外庭院頓時陷入一片混戰。凌煙閣眾人武學精妙,道法嫻熟,配合默契,但人數較少,且實力最強不過煉氣歸元境后期(二長老玄清子)和中期(核心弟子),而鰲府中至少還有兩名煉氣凝嬰境巔峰供奉!更重要的是,這是鰲府主場,源源不斷的侍衛涌來。
南宮若瑤憑借御獸瞳術,在刀光劍影中狼狽躲閃,肩頭的傷口因劇烈動作而再次崩裂。眼看一個侍衛的長矛就要刺中她的后心,千鈞一發之際,二長老玄清子擲出的拂塵卷住了矛尖,救了她一命。但他自己卻被鰲軍一拳震得氣血翻涌。
“二師伯!”南宮若瑤失聲叫道。
“若瑤!走!往東南方向走!”玄清子嘴角溢血,眼中卻滿是決絕,他對南宮若瑤傳音入密,“此地不可留!鰲府目標是你身上雪蓮,務必保住它回宗救掌門!我等斷后,惡人谷方向!想辦法甩掉追兵!快走!”
惡人谷!南宮若瑤瞬間明白二長老的用意。惡人谷在帝國東南,那里環境險惡,魔修勢力盤踞,鰲府勢力難以深入追擊,混亂之地也方便隱匿。她含淚看了一眼浴血奮戰、漸漸被分割包圍的同門,狠狠一咬牙,不再猶豫。
她拼盡全力,將僅存的源氣注入腳下,發動了凌煙閣的“踏云步”,同時御獸瞳術全開,預判著密集的攻擊路線,險之又險地沖出了鰲府親衛的包圍圈!
“追!別讓她跑了!”白素見狀,厲聲尖叫,與鰲軍帶著數名實力最強的高手立刻追出!而剩余的鰲府高手則死死纏住了玄清子等人。
南宮若瑤抱著裝有厄心雪蓮的玉盒,帶著沉重的傷勢,像一道青煙般沖出鰲府高墻,朝著東南方向亡命奔逃!她的身后,白素、鰲軍帶著一群殺氣騰騰的帝國高手緊追不舍!而更遠處的帝國天空中,似乎隱隱有官方的信號煙火被點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