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聽了這話眉梢一挑，點頭道，“那走吧，會議都準備好了。”

陸莫臣輕輕點頭，目光依舊焊在肖融身上。

肖融已經(jīng)垂下眸子，她不想抬眸，她怕。

怕他看到自己目光里頭那些黯淡，就因為他那劈金斷玉般果斷的三個字。

而不爭氣迅速黯淡下來的目光，她不想讓他看見。

周娜笑了笑，有些尷尬，側(cè)目看向肖融，“怎么會呢？我沒有認錯啊，對吧？肖融，莫臣學長當年可是……”

肖融已經(jīng)抬起眸子來，目光里頭的黯淡一掃而空，只有平靜。

淡淡看了陸莫臣一眼，就打斷了周娜的話，“你認錯了。他不是。”

“怎么可能呢，他分明……”周娜還想再說。

肖融淡淡一笑，“難道我不比你清楚么？我說了，他不是，你認錯了。”

他不是。他不是她的莫臣，他是陸莫臣。

她的莫臣，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她的心里。

陸莫臣的目光依舊深沉，卻是心口發(fā)堵，煩躁不堪。

焊在她身上的目光，終于收了回來，側(cè)目看向了臨川。

臨川站得近，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依稀聽到了BOSS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走吧。”

陸莫臣說了一句。

轉(zhuǎn)身朝著樓梯走去，留下個筆挺英氣的背影，仿佛隔著無盡洪荒。

肖融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變得艱難。

老同學們也不可置信，他們都覺得自己沒看錯。

“那分明是莫臣啊，那張臉真是……都沒怎么變啊，還真是，丑的人，不同時期丑得各有不同，好看的人，不同時期都好看得一如往昔啊！”

“是啊，他分明是去了A大醫(yī)學院的，剛才那人叫他BOSS，難道他改從商了？果然，優(yōu)秀的人總是三百六十度的完美，在各個領域都無往不利啊。”

大家紛紛討論著，而后就注意到肖融太過沉默了。

于是都自知不太好，趕緊停止了這話題。

張達這老好人趕緊說道，“哎，上菜吧上菜，人都到齊了，敘舊這么久了，也該吃點喝點了！”

迦文不好在現(xiàn)在多問什么，于是只能在桌下，緊緊握住了肖融的手。

她有些心疼自己的老友，因為肖融的手指，抖得很厲害。

周娜湊過身來，小聲對肖融說了一句，“當年你們那么轟轟烈烈，十年過后就換來句不認識，肖融你可真掉價。”

肖融目光漸漸清澄，側(cè)目看了周娜一眼，大抵是心中的情緒需要一個突破口，肖融聲音雖輕，內(nèi)容卻沖。

“周娜，我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是贏你的。當年一樣，現(xiàn)在也一樣。你在我面前無論怎么擺，都只會顯得你更失敗。”

周娜聽了這話，臉色一下就憤怒起來。

張達直接一把將她拉到一邊去了，熱鬧道，“好了，你今天是做東的，趕緊，這第一杯酒得你來！”

這才算是解了圍。

肖融悄悄呼了一口氣，迦文湊上來低聲說道，“都過去那么久了，融融，別難過了，他不值得。”

肖融點點頭，勉強笑了一下，“我沒難過啊。”

說完，她又點了點頭，重復了一遍，“嗯，我早就不難過了。”

像是為了讓迦文安心，又像是自我催眠。

好在老同學們早已經(jīng)很圓滑，剛才的插曲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氣氛被他們慢慢炒熱不少。

兩杯紅酒下肚，酒精也讓肖融變得放松了幾分。

……

御嘉七號的會議室和管理人員的辦公室，都在一樓大廳旁邊。

會議室里，此刻很是安靜。

U形的會議桌，主座上坐著的男人，似是看著擺在面前的報表和文件，又似乎是在走神，他眸子垂著，眼神里情緒難辨。

張總經(jīng)理以及各部門的主管此刻都在會議桌邊，正襟危坐著，他們都有些緊張。

畢竟，于BOSS這么大的身家而言，御嘉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小生意罷了，一個連鎖會所項目的第一彈而已。

但卻是他們的飯碗，BOSS前來，當然不得不緊張。

“大概就是這樣了，BOSS，你有什么吩咐需要補充嗎？”

臨川合上手中的文件，轉(zhuǎn)眸看向正座的陸莫臣。

只有沉默。

BOSS一沉默，所有人更加緊張，氣氛仿佛都凝重起來。

臨川原本也覺得是不是BOSS有什么想說的正在思酌，但是仔細一看。

臨川愣了，BOSS……居然在走神？

這情況詭異得和天下紅雨沒什么區(qū)別。

他在陸莫臣手下工作已經(jīng)兩年了，見慣了BOSS完美主義的嚴謹態(tài)度，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在會議中走神。

陸莫臣哪里是在會議里走神？他是在回憶里走神。

十年了，每一天都是數(shù)著日子過來的。

她還知道回來？

“BOSS？”

臨川又叫了一句。

陸莫臣回過神來，抬眸。

英氣的眉眼，眼尾微揚，目光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看上去有些散漫，卻讓人不敢怠慢。

“沒有什么問題，營業(yè)額環(huán)比上月，有不錯的增幅，保持下去的話，等新項目啟動，這邊的經(jīng)營理念那邊可以稍微套用一下，近期做個計劃出來吧。”

陸莫臣修長的手指間捏了只鋼筆，輕輕在桌面上敲了敲，“時間不早了，散會。”

眾人松了一口氣，張總經(jīng)理殷切地送陸莫臣和臨川出去。

車子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

走出大廳去之前，陸莫臣目光灼灼，不由自主朝著旋轉(zhuǎn)樓梯上看了一眼。

腦子里不由自主想到她的模樣。

曾經(jīng)的女孩長大了，曾經(jīng)那及肩的短發(fā)，腦門那撮還總是往后在頭頂扎著，頂著個小呆毛，像個蘋果似的頭型。

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頭海藻般長發(fā)及腰，發(fā)尾微卷。

曾經(jīng)嬰兒肥的臉，也已經(jīng)找不出肉嘟嘟的模樣，現(xiàn)在下巴尖尖輪廓分明。

牛奶一般白嫩的皮膚，也被曬成了微微的淺麥色。

個子高了，卻是太過清瘦，連衣裙的領口不難看到簪子般兩根清晰的鎖骨，腰身在連衣裙的包裹下，更是不盈一握。

不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女的模樣，卻依舊牽動著他的每一根心弦。

“BOSS，車到了，上車吧。”

陸莫臣這才回神，邁步走到了門口，坐進車里。

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賓利從御嘉開出去沒多久。

肖融和米迦文就從樓上下來了。

迦文看出肖融的心情不佳，隨便找了個由頭就先告辭了，橫豎是周娜的聚會，周娜和她關系梆硬，自然也不會留她。

到了御嘉門口，肖融就對迦文笑了笑，“迦文，你先回去吧。”

“融融，你還好吧？”

肖融沉默不語，迦文是急性子，最怕的就是她不說話。

“融融，是我錯了，就不應該要你來的。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別不說話啊。”

肖融終于抬起眼睛來，依舊是那樣勉強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眼睛里瀲滟的水光，像是星辰的碎片。

她說道，“迦文……你說，我八字是不是有點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