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的古柏樹颯颯作響，仿佛在山風中低語。

風很涼，很清。

山風過，草木皆動，但枯樹林紫色的瘴氣卻毫不受影響。

趕不走，吹不散。

“毒瘴可真夠頑強的，好像扎根在枯樹林上一般，不進一分也不退一分。”薛無垢借著清涼山風，撥了撥他的頭發。

機鋒和尚寬松的僧袍被風吹得鼓脹，他說道：“毒瘴或許本以吞噬樹林為生，現在卻反而被樹林困住。”

我淡淡地背對山崖與山風，衣衫獵獵作響，目光卻停留在枯樹林間，一片被山風吹來的綠葉上。

在深秋時節，很少見到這般翠綠的樹葉，樹葉乘風而至飄然落進了紫色瘴氣內。

神奇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

綠葉靜靜地躺在樹林間的土地上，安然無恙，葉肉和葉脈沒有一絲一毫的腐蝕跡象，反而比之前顯得越發清脆。剛才綠葉落入瘴氣時，也像是石子落入水塘一般，激起了紫色瘴氣的漣漪。

“哦？”

李三娘與我四目相對，眼中充滿了驚喜。薛無垢與機鋒和尚離得稍遠，尚未注意到這番神奇的細節。

莫非這綠葉正是紫色毒瘴的克星？大自然鬼斧神工，造物循環周轉，當有一物降一物。

李三娘看向我道：“這樹葉竟能抵御毒瘴侵襲，可是天造神物？”

我也看向她，道：“一片不算普通，但也平凡的樹葉。”

李三娘道：“這樣的樹葉，我可以找到更多？”

我沒有回答，而是虛眼看著滿天的風吹過。深秋時節，翠綠的樹葉已然少見，順著風吹來的方向看去，我眼中映入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一棵蒼翠的古柏樹！

李三娘沿著我的視線看去，愉悅地說道：“唐警探不愧是唐警探。”

我嘴角上揚，因為這樣的稱贊我從不拒絕。

“你們都看著我干嘛？三娘，我……我變得更帥了嗎？”薛無垢在風中又撥了撥他的短發，簡直就像被風刮得一邊倒的稻草一樣凌亂，但他卻認為這樣的自己很帥。

或許癡情的男人，總是更容易自作多情罷？

李三娘冷冷道：“無垢，摘一片古柏樹上的葉。”

“古柏樹的葉？”薛無垢愣了一秒，瞅了瞅身旁的古柏樹，又看了看前方冷淡的李三娘，他仿佛才發現原來李三娘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棵不吭不響的樹。他聲音干澀地“哦”了一聲，隨即連忙轉身踩著粗壯樹干躍起，摘下了一片翠綠的柏樹葉。

薛無垢臉上尷尬神色還未完全褪去，道：“然后呢？”

李三娘側身，指向暗無日光的枯樹林，道：“彈進毒瘴之中。”

機鋒和尚坐在地上好奇地說道：“這綠葉當與那紅燒肉落得一樣悲慘下場。何必糟蹋了它呢？”

我笑道：“這次應是不一般的下場。”

“哦？”薛無垢似信非信，手拈翠葉，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李三娘一聲呵斥打斷。

“少廢話，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便是。”李三娘犀利的目光直戳薛無垢的胸膛。

薛無垢哪里還敢多說一句，當即拈葉之手一揮，一片翠影如閃電般射進深紫色的瘴氣之中，激起一陣紫氣波瀾！

翠影穿梭的軌跡像是一道光，蕩起一陣漣漪，將紫色瘴氣層層推開，居然出現了手臂粗細的柱狀通道！

薛無垢和機鋒和尚沒有預料到，一片小小的葉子竟然能夠穿透蝕人骨肉的毒瘴，驚訝與驚喜交加，一時沒能說得出話來。

李三娘眉目舒展，媚眼流盼，贊許地向我點點頭。

我亦點頭回應，這個方法應該可行，遂說道：“天下一物降一物，原來這劇毒的瘴氣并非被枯樹林囚困其中，而是這崖邊的蒼翠古柏能克制瘴氣。所以瘴氣一直被古柏鎮住，方才不能從枯樹林中泄露出來。”

李三娘道：“古柏樹機遇巧合在此處崖邊落了根，否則毒瘴甚至會蔓延到山腳。”

“阿彌陀佛。”機鋒和尚滿懷敬畏道，“原來這棵古柏乃巧奪天工的靈樹，造福了山下生靈吶。”

李三娘道：“想必雪兒就是發現這棵古柏的神奇，破解了枯樹林毒瘴的阻礙。”

薛無垢立馬跳上古柏樹干，“嘩嘩嘩”一陣亂抓，抓下大把大把的古柏樹葉，部分塞進衣兜，剩下的分給了我們，當然他給李三娘的樹葉明顯比給我和機鋒和尚的多得多。

論重色輕友，薛無垢和機鋒和尚真是勢均力敵。

我拿起掌中一片柏樹葉，道：“古柏樹葉有驅毒避瘴之能，我們將其貼于頸、肩、臂、腰，腿，足等處，并由李三娘與薛無垢以飛葉開路，便可穿越瘴氣彌漫的枯樹林。”

眾人一致點頭，遂將幾片綠葉紛紛貼身放在頸、肩、臂、腰，腿，足等部分，口中也含著一片樹葉，足以讓紫色瘴氣遠離人體。

“你們跟上。”

薛無垢咬著樹葉說道，隨后他與李三娘手中發力，十數道綠影齊齊飛出沖進枯樹林，在紫色瘴氣間蕩開一片容一人通過的純凈圓柱空間。

倏地，薛無垢已經不在原地，一道金色的光影瞬間竄進了毒瘴中的通道，緊接著李三娘和機鋒和尚也飛速跟了去，我接著機鋒和尚身后一起踏著輕功身法疾馳。

薛無垢和李三娘一邊施展輕功疾跑，一邊不停地彈射古柏樹葉開道，綠葉飛影就像道士的咒符一束束驅散開紫色的鬼魂！

我們一行人跑過的路徑上，紫色毒瘴如波瀾被花開后又漸漸合攏，跑在尾端的我總是會受到毒瘴的威脅，但每當瘴氣在我身旁合攏幾乎要將我一口吞噬下去時，貼在我身上的綠葉都會將它們推開。

四人疾行十公里有余，仍是滿目深紫色瘴氣，暗無天日，枯樹林的盡頭仿佛遙遠到不可觸碰。

一路上，除了我們四人的腳步聲，呼吸聲，飛葉破空聲，就再也沒有其他聲響，寂靜總是令人感到時間流逝得緩慢。

不算太長的路，卻讓我感覺仿佛度過了一個秋季。

“剩的樹葉不多了！”

薛無垢沖在隊伍最前面，扭頭對身后的我們喊著，他掌中的綠葉僅有寥寥兩片。

綠葉就是生機，綠葉用盡的時候死亡就會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