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發生的事如果跟喻鸞有關，那么喻鸞應該是個聰慧至極，精于算計之女，可是眼前的小人兒還不到他的肩膀，分明這么瘦削，仿佛他只要伸一根手指就能將她捏碎，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個人，眼神純凈到沒有一絲雜質，恍如深山古泉，明澈見底，如同冰雪中養成，澄凈冰涼。

即使調查結果還沒送到手里，他已知道，這才是真正不觸凡塵的純潔。

他的懷疑，是不是真的錯了？

“寧妃娘娘已經安寢，臣女可以陪伴，皇帝陛下還是去歇息吧。”

玉錦凰緩緩收回手，任由那黃白錦衣袖口花落一般垂下：“快上朝了，朕不必休息，想來承華宮也落鎖了，你，陪朕出去透透氣吧？”

丑時二刻，一盞盞宮燈還在燃燒，閃閃爍爍。

長風在身旁流過，本悄無聲息，卻被斜飛旋轉的宮燈出賣，兩人踏著夜色，踩著朦朧的水波一般的燈火，從宮道的這一頭，慢慢向另一頭移動，身上落下的明明暗暗的光輝，比瀉下的月光還要皎潤。

道口的拐角，兩個人鬼鬼祟祟，玉錦凰稍一頓腳，一使眼色，周圍立刻有侍衛現身去了那一處。夜色安靜。

“藏書閣？”

目的地。喻鸞仰視高大的樓閣，而身旁之人只是淡淡地俯身看了她一眼，轉頭踏進了藏書閣大門，她只好跟上去，當整個人浸身于閣內祥云地毯和特制宮燈映亮的封閉環境時，身后“咣啷”一聲，鐵門將她與外界隔絕開。

“跟朕上來。”玉錦凰頭也不回，一側踩上螺旋式樓梯。

原來二樓有一片休憩之所，遠離書架的小窗口旁一盆黃綠瑞香正綻放，喻鸞到時，玉錦凰已經負手立在了那里，面向小窗，身姿頎長挺拔，如泰山一般穩健，也不知是否背負了太多，看著他的背影感覺有些疲累。

國庫空了，皇宮開銷大，遑論他是皇帝，單靠申姜那筆錢財大概撐不了多久，長子又胎死腹中，是啊，他怎么能灑脫得起來呢？

阿辭說的解氣。

沒見過這么窮的皇帝。

可誰又知道太上皇把國庫的錢物搬去了哪里？

暗暗沉心，她走過去，與玉錦凰隔了一段距離：“皇帝陛下不是要透氣嗎？這地方的確僻靜，卻不是透氣的好去處。”

“是嗎？朕不這么覺得，”他淡淡說著，“你，過來看看。”

獨處已是不合規矩，皇宮人多口雜，即使方才有人肅清，也難保沒人傳出去，何況此時并非青天白日，叫她到他身邊去？她不要清白了嗎？

喻鸞氣噎。

也許注意沒有動靜，玉錦凰的肩頭動了一下，然后微微轉過臉來。

隱約的特制宮燈下，他下頜的棱線顯得特別流暢，臉廓完美，星眸幽暗，好像投映到古井中的星影，沒有特別的表情，卻似包羅萬象，喻鸞對上他的目光，有點說不出的異樣感，無意識地走了過去。

藏書閣因為放置書架的緣故，每一層樓層極高，二樓相當于普通小樓的三四層那么高，低頭就能將附近一片布局緊密規矩的樓閣殿宇盡收眼底，心胸頓時開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