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頭看著床上的人，他還保持著那個姿勢，疲憊倦怠，傷在后背，是怎么都不舒服的，房間里只有他綿綿無力的呼吸聲，讓不安寧的夜越發得慌亂。

“大人的外傷已無性命之憂，但心思頗重，憂慮過度，時日長了傷及肝脾，導致精神每況日下，尤其是這幾天，如果不及時排解，恐怕……”

她的目光逐漸多了一些心疼，就在這時候，一道明閃的光突然從腦中劃過。

申伯父介意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的身份。

他的難過傷心是因為她這個人的身份，不應該和申晨的死有牽扯。

他一切的猜疑和悲傷，都基于一點：她是紫荊喻家大小姐。

紫荊喻家大小姐不應該如此，那么——

如果不是呢，如果她是安國公府的女兒呢，申伯父是不是會好受一點？他會不會振作起來？

她守在房間寸步不離，直到申伯父再次醒來。

看著他慢慢睜開的眼睛越發渾濁，喻鸞心有不忍。

“申伯父？”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艱難地揚起一抹微笑：“你，還在。”

“是，只要您愿意，晚輩就一直陪著您。”

申伯父的笑意更深了，“你愿意陪著老夫？”

“當然了！大夫說了，申伯父的外傷已無大礙，好好養著就沒事，只是心情要放松，別惦記那么多事兒才好。”

“老夫這把年紀的人了，還指望能活多久呢？該保的都沒保住。老夫活著，也是枉然。”申伯父聲音愴然。

喻鸞終于不想再隱瞞。

“申伯父，聽說晚輩剛出生時，您還去看過晚輩呢，那您對晚輩的母親，安國公夫人程氏，可了解？”

申姜剛剛還舒展開的笑顏，在聽到“程氏”兩個字時，陡然肅穆了起來，明顯不悅。

“她？你問她作何？”

為何申伯父聽到程氏會反感？

兩家不是世交么？

喻鸞終究沒能得到什么消息，依然說道：“申伯父，晚輩只是想看您笑，給您講講外面的事，給您找點樂子，您要是不高興，不想聽，晚輩就不提了。”

申伯父長長地喘息了兩聲：“唉，老夫想聽你說話啊，老夫想聽你的聲音，老夫知道，你是個可憐兒的孩子，可你又那么聰明……你怎么不問問老夫，老夫為什么要救……咳咳——”

話未說完，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傷口還沒愈合，咳嗽只怕會使傷口撕裂，喻鸞趕緊為他順順氣兒，好不容易才讓他的呼吸平穩下來，他的臉已漲紅。

“申伯父還是別說話了，等您好了，晚輩天天過來陪您說話好不好？”

“也好，老夫也覺得疲倦，你，快去歇息吧，等你再過來的時候，老夫也許就會好了。”

喻鸞只好答應他。

她心里很亂，便在長街上走了走。

本是暫時不想回家，誰成想會遇見微服私訪的玉錦凰，高大挺拔的身姿卓越不凡，在人群中甚是扎眼。

“我剛從尚書府來，去時聽說，你剛離開。”

“這么巧。”喻鸞淡淡地說。

“你跟他提程氏了？”玉錦凰狀似無意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