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危險正迫近佐爾格（下）

第二天，靠近中午才把事情處理完畢，回家后金英浩先到書房給等待消息的父親打了電話，告訴他事情辦妥了，請他放心。

“文嫂，飯做好了吧？”打完了電話，金英浩才感到饑腸轆轆了，便走到書房門口，對著餐廳方向大聲問。

“好了，準備好了，大少爺。”文喜京從餐廳走出來應聲道。

午飯后稍事休息，金英浩便自己開車來到上野公園。他和佐爾格約定的時間是午后兩點，現在還不到一點半，來的有點早，是因為英浩想在公園里轉轉。

金英浩在早稻田大學讀書時以及畢業后還沒到大連生活前的一段時間都是在東京度過的。在這段日子里，每到春天，總要約上幾個好友到上野觀賞櫻花。和許多人一樣，英浩喜歡櫻花，這些年他從新京到東京公干時只要季節合適，他一定要抽空去上野公園觀賞櫻花。這兩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每當看著那像雪花一般飄舞的花瓣時，英浩便會從心底產生一絲幻覺，恍若自己已化作了一片花瓣在空中曼舞，然后徐徐飄落到地上。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或許是在潛意識里他意識到了人的生命就如櫻花一般，因美麗而珍貴，因短暫而珍貴。倘若櫻花綻放是向世人展現生命的絢麗，那么盛開之后盡落的花瓣就是宣示生命的結束可以無怨無悔。英浩今天來上野公園，時間已進五月中旬，雖說沒看到繁花落櫻，但園中的廟堂、館舍、高臺和那些蒼松翠柏，還有蕩漾的池水與色彩鮮艷的紙燈籠，依舊讓英浩感到親切。

當金英浩徜徉在公園的小徑時，佐爾格正駕駛者摩托車疾馳在來公園的路上。不過，佐爾格想不到的是，在他身后不遠不近地尾隨著一輛小汽車。開車的是荒木三郎，旁邊坐著他的女助手。自從接手跟蹤監視佐爾格這樁差事，荒木三郎很上心，首先是因為雇主出手大方，另外跟蹤監視這種活兒荒木做得多了去，在業界已是小有名氣了。連續多日跟蹤監視佐爾格，無論是荒木三郎自己還是他的幾個手下，誰都沒發現佐爾格有什么值得特別關注的行為，但今天監視佐爾格的荒木有種預感，佐爾格一定是趕著去做一件重要的事，這也就是說荒木三郎終于會有收獲了。

金英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往不忍池方向走去。

當他來到不忍池邊他和佐爾格約好的地方時，見佐爾格已站在池邊，神情專注地看著水面上嬉戲的野鴨、鴛鴦等禽鳥。

觀賞水面飛禽的游客人數比金英浩預想的要多。人們大多拿著照相機，既給那些撲棱棱扇動翅膀貼著水面飛行或在水中嬉戲的禽鳥拍照，也會相互之間拍照留念。

在這些游客中就有扮作一對情侶的荒木三郎和他的女伴，他們混在游客中間，絲毫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荒木三郎以給女友拍照作掩護，已經偷偷給在不忍池邊的佐爾格照了幾張照片。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走到佐爾格身邊的金英浩。荒木三郎發現金英浩和佐爾格并肩站在水池邊，顯然在說著什么。荒木三郎覺察到終于有事情發生了。他立刻暗示女伴盡量往談話的兩個男人身邊靠近，以便把金英浩和佐爾格的模樣照得盡量清楚些。就這樣，在女伴的掩護下，荒木三郎迅速給并肩站在一起的金英浩和佐爾格“卡卡”地連著拍了幾張照片。

此刻，金英浩把他從薩哈羅夫那里聽到的德國進攻蘇聯的消息以及他從其他渠道搜集來的信息統統告訴了佐爾格，還特別叮囑道：“如果再把德國從羅馬尼亞、芬蘭等仆從國調集的30個師的兵力算在內，那么德國發動突襲的總兵力大約有190個師，550萬人，還有五千余架作戰飛機和三四千輛坦克。”

聽到這個消息后，佐爾格眉頭緊鎖，沉重地喘了一口粗氣，好像是壓在他肩上沉重的擔子使得他喘不過氣來，稍停，他才對金英浩說：“謝謝你，英浩君，這個情報太重要了。”佐爾格相信金英浩情報的真實性，再加上他本人從其他方面獲取的一些信息，確信德國一定會對蘇聯發動軍事入侵。他又說，“這個情報很重要也很及時。你看，現在完全可以推定早先咱倆說過的那個《巴巴羅薩計劃》真的是確有其事。”

金英浩說：“那么，你需要抓緊時間處理了。”

佐爾格明白英浩的意思是讓他抓緊時間和莫斯科聯系。他點點頭，應聲道：“是的，時間很緊迫了。”

一段時間以來，有件心事沉甸甸地擠壓著佐爾格，他真想找個什么人一吐為快，借以宣泄心中的苦悶，遺憾的是這事對誰也無法說。佐爾格知道，這就是他這種人必須承受的孤獨和寂寞。原來，佐爾格早先的直接領導人、蘇軍總參謀部情報局局長揚·別爾津在1937年年底遭誣陷被逮捕入獄后第二年被處死，接替別爾津的新局長菲利普·葛利柯夫不十分相信佐爾格，懷疑他是德國和蘇聯的雙重間諜，甚至還懷疑他和日本當局有瓜葛，而這種懷疑也影響了斯大林對佐爾格的信任。這種懷疑幾乎可以摧毀一個人工作的熱情和生存的勇氣。可是，佐爾格默默地承受住了對他的懷疑，沒有誰可以動搖他成為一個反法西斯隱蔽戰線戰士的信念，他一如既往地繼續向蘇聯統帥部傳遞著重要情報。

短暫的沉默后，佐爾格對金英浩說：“我也有事要和你說呢。”

“什么事？”金英浩扭臉看著佐爾格問。

“我有一個朋友，在近衛文麿內閣當差。有一次聊天說起滿鐵，他就說滿鐵有個叫金谷涼子的年輕女人，絕非等閑之輩。我想，你對這種人是要格外當心的。”

英浩說：“是這樣，已經有人提醒我要注意這個金谷涼子了。”說到這，金英浩忽然想起山田英男跟他說過的東京警視廳發現一個不明電臺信號的事，于是便將此信息告訴給了佐爾格。

聽到金英浩告訴他的事，佐爾格心頭一沉，眉頭緊鎖，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那么，我就先走了。請保重。”金英浩和佐爾格道別。

“你也是。”佐爾格說。

就在金英浩轉過身準備離開以及佐爾格側身和金英浩道別的瞬間，距離他們倆不遠的荒木三郎正在給擺出一幅優雅姿勢的女友拍照，她身后不遠處就站著金英浩和佐爾格。荒木三郎一直就等著抓拍佐爾格和金英浩的正面或側面照，所以金英浩和佐爾格倆人轉身的剎那間，他迅速將鏡頭對準這兩個男人，同時食指輕巧地按了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