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心，你又坑蒙拐騙。”洪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顧良聽到聲音，剛開始還疑惑，然后立刻自嘲：我居然信了這禿驢的鬼話。

顧良在天眼里看到又一個和尚落地，是個富態的和尚。

顧良轉身，生氣可以，顧良也會因為偏見帶有色眼鏡，但顧良還有起碼的理智，沒有對剛到的和尚甩臉色——聲音剛剛還在天邊，下一刻就出現在這里，這和尚想必一定渡了元嬰。

“大師好?！鳖櫫及醋∑?，你修為高，我敬重你，禮尚往來。

“小友涵養不錯。”和尚笑著稱道。

諷刺？顧良聽到這話火氣一下子上來，但是他沒有發作，和尚臉上的笑挺慈祥的，可能不是諷刺呢？

徐天聽在耳朵里不樂意，欲言又止，卻被顧良拉住。徐天不解：“為什么？”

顧良深呼吸，沒有跟徐天解釋，而是向和尚抱拳：“凈林門顧良，不知大師……”

“貧僧法號武原。”大師道，“在此替這不成器的后輩向施主賠罪，不知我這后輩如何冒犯了施主。”

不知如何？

顧良深呼吸，看向武原大師：“大師，在下從來都不相信湊巧?！?

“湊巧？”武原大師默念這兩個字。

“比如我師弟被蜘蛛精攻擊，在下其實醒來多時，只是為了讓那蜘蛛以為在下昏睡，而不是在梵音響起時剛剛醒來，大師可明白？”顧良笑，卻笑得極為勉強。

顧良是提醒武原大師，我之前是裝睡，其實很早就醒了。而你現在是裝著剛到，但是我肯定你早就到了，而且知道全過程，你現在出來不是因為湊巧，只是因為要給自家孩子漲漲面子。

“阿彌陀福，”武原大師作揖，“小友慧根上佳，想必不會因為被騙而感到憤怒，可若除去這一點，貧僧思來想去卻如何也想不出小友為何發怒，不知小友可否解惑？”

徐天看看顧良陰著的臉，他覺得這可能和周老有關，只不過顧良現在讓他看著他心驚，還是不要廢話才好。

“大師。”顧良還是很有禮貌，但是他身體已經開始散發熱氣，顧良明白再這樣下去火苗要控制不住地冒出來了。顧良道：“若是大師無其他事，在下就帶著舍弟回去了?！?

顧良說罷，也沒有等武原大師反應，他明白武原大師沒有做錯什么，但是自己生氣，這是沒有道理的。

顧良把蜘蛛的尸體扛起來放進儲物袋里，拉著徐天匆匆走了。

而直到顧良離開，武原大師沒有再說什么話。

等顧良二人走遠了，兩個和尚才開始說話。

“師叔你怎么來了？”單心問。

“禪師說我要過來一趟。”武原大師看都不看單心，道：“看你干的好事?！?

“師叔，你也看見了，他莫名其妙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單心辯解。

“閉嘴！”武原大師瞪眼，然后一根棍子從袖口變出來，看向一旁：“妖精，你看夠了沒有！”

“什么？”單心疑惑。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一個老人出現在兩人面前，他輕輕靠在樹上。單心暗自心驚，月牙鏟被他變了出來。

“阿彌陀佛。”武原大師行禮，道：“不如就此別過，不必互相招惹罷？”

“老夫何嘗不想如此，”老人仰頭笑道，“但是那小和尚手里有著老夫的樹木精華，總不能讓老夫吃這個虧吧？”

“人妖之爭本就各自憑本事，你這么一把年紀被后輩拿了樹木精華，再腆著臉回來不合適吧?！?

老人搖搖頭，說：“老夫這么一大把年紀，這次確實是第一次出手?！?

武原大師笑，第一次出手？那之前你這老樹妖為何會把樹木精華鑲在蜘蛛精身上？不過武原大師也不計較：“貧僧活了這么多年，向我出手的不止你一個?！?

“得罪了?！崩先搜粤T，背后幾百道樹藤暴射而出，朝著兩人——確切的說是朝著武原大師身后的單心——刺去。

“休要傷我后輩！”武原大師一吸氣，胸膛如氣球般鼓起。樹精大驚失色，只聽一聲怒吼，巨風沖破了其面前數十丈的地皮，土地被吹飛三尺深，地面上仿佛多了一道弧形的沙丘。

武原大師咳嗽一聲，這佛法算是他手里較厲害的一個了，一開始就用這一招，打了樹精一個措手不及，但畢竟對方還是樹木，收效甚微。

“開心眼?！蔽湓髱煂涡牡溃敖酉聛砟阈⌒??！?

單心打開心眼，發現樹精躲在地下。同時一個土包旋轉著冒出頭來，塵土滑落露出了其內的樹木，樹上長了一張老人的臉，四周的枝葉有些凋落。

“佛家一吼，果然不可小覷?！睒渚?。

“看打！”武原大師提起棍子就沖上前去，樹藤暴起，武原大師棍子一掃，掃掉大部分，而剩下的幾根沖向單心的樹藤，單心一人足以應付。

武原大師落地，一揮佛棍，四周的塵土立刻安靜地落在地上，地上也多了許多樹藤的碎片。

“我看你用本源能吃得下多少棍子！”武原大師手持佛棍，縱身一躍繼續朝樹精打去。

……

顧良二人剛走遠，就聽到身后突然一聲巨響，隔著快一里地都能看到背后塵土飛揚。

“怎么回事？”徐天驚訝。

顧良在天眼里看的一清二楚，沒有回頭：“別看了，我們快走?！?

“可是……”

“這威力你弄得出來嗎？”顧良頭也不回地問。

徐天搖頭。

“那這威力你吃得消嗎？”

徐天再搖頭。

“所以說，”顧良背對著徐天停下來，“老虎和獅子在打架的時候，我們這樣的兔子參與進去，蹭著就死。”

顧良繼續往前走：“快走。”

“師兄……”徐天小跑著趕上去，“那個剛剛的事……”

顧良看徐天，表情回到了原來的樣子：“怎么了？”

“別那么生氣……”徐天小聲道。

“沒事?！鳖櫫嘉跉猓笆俏业牟粚?，不該發火的?！?

徐天這下是徹底看不懂顧良了。

顧良笑笑，也不解釋，脾氣要自己管住。

幾百根樹藤突然沖天而起，顧良一拍徐天：“快走?！?

說完，顧良身影一閃就朝前逃去，徐天一愣，有些吃力，但還是跟上顧良的速度。

顧良向前逃跑的時候瞥了一眼身后，他也想看，但是沒有轉頭，沒有去看。

這大概便是一個小人物的悲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