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自然沒有與那一群人結伴去北方,他繼續往回飛著,越發覺得天下閑散的力量其實很強大。單是這一片地方就有那么多元嬰尊者,若是天下所有的元嬰散人或是人數不多的門派聚集起來,配合著所有的元嬰妖族,再加上四道一佛的底蘊與力量——說不準都能超過三四千——面對這虛無的浪潮還真不用害怕。
不過,顧良當然只是想想而已,要將天下的力量無摩擦地聚集在一起有多難,顧良是想象不出的;更別說還要長時間不停地配合,放在一群心思不一的生物身上,這基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不過,傳了兩封傳書給桑秋尊者和掌門之后,顧良又拐回去了。虛無邊界突出百里然后消失,這也是合修盟很在乎的事情。顧良在合修盟西分部等了五天,然后作為最熟悉過程的知情人與相關調查代表飛到合修盟總部——一個與凈林門、青霄門成三角形的地方,原五大宗門兩大龍頭就是凈林門和青霄門,因為兩門連線中間有山險相隔,就把合修盟總部定到了這里。
在合修盟總部顧良遇到了輕描,雖然不熟悉,但畢竟是同門弟子,顧良打招呼。輕描對顧良道:“掌門讓我告訴你,看到什么就實話實說,但關于道的事情在后一場會議上再說出來,道的身份在高層之中不是秘密。”
顧良了然,然后在三十幾位元嬰修士面前說了他所知道的前因后果,主要就是神仙打架,大敗虛無。但是前去找花骨朵的原因被顧良隱瞞了下來,這種事隱瞞不是錯,反正桑秋尊者不會告知合修盟,如果合修盟有人知道,自己在后一場會議上說出來就好。
三十幾人聽完之后,互相商量了一陣,也給了顧良充足的時間數清楚這里除他一共有三十六人,其中有三名賢者。
接著顧良看了畫卷,確認他見到的藍袍人就是之前在清歡宗出現的藍袍人,確定和虛無有密切關系。當然,更重要的事情是知道那個面具白衣人是誰,這非常可能是能否抵御虛無的關鍵。
第一場會議結束,有人請顧良留下一段時間,接著顧良就參與了第二場會議,除他外只有八人參加,三位大賢者,以及四道一佛五位代表。凈林門是星云尊者,青霄門則是晴天尊者。當然,顧良都不怎么熟悉。
“其他的話我們也不說了,浪費時間。現在我們都簡單點,”一位賢者翻著卷宗,“藍袍人和白衣人,你對他們的身份知道多少?”
“白衣人是道,司掌世間;藍袍人我不知道。”顧良隱瞞了藍袍人說的熟悉。
三位賢者交換了眼神,又問:“之前就知道‘道’?”
顧良點頭:“是,一共見過三次。”
八人有了些騷動:“三次?”
顧良隱瞞了十幾年前道韞攔下張繼的傳書的事,點了點頭:“三次。”
“第一次是……四到五年前,那次我在外游歷,遇到了虛無——那時候的虛無還沒有這么頻繁,虛無里第一次出現了邪物,是個黑色的巨嬰,道出現幫了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顧良說完,頓了頓,看著賢者找出一個卷宗。三位看了一會兒,說:“對,確實是凈林門第一次出現邪物的記述。你繼續說。”
“第二次是我婚禮那段時間,夜里突然被掌門叫到大殿,是道來賀禮。”顧良見幾人沒有讓他停下的動作,繼續說:“剩下的就是這一次。”
八人交談一陣,問顧良:“道的身份你可以暫時保密嗎?”
“當然可以,不過為什么呢?”顧良提問,“有一個希望,對現在的情況不是更好嗎?”
三位賢者看了顧良一眼,說:“有希望就可以了。我們更愿意他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世外高人。”
顧良點點頭。
……
宗北這個刺頭被桑秋尊者推薦進了合修盟之中,作為一名刺頭,他專門負責得罪人的地方,比如質疑、盤問。出人意料的是宗北很快就被三位賢者授予緝查權,宗北想問什么,都有賢者在他背后撐腰。宗北本就有刺頭的個性,故而雖然他辦事不夾私情,但很快就得罪了一大幫人,畢竟誰被懷疑都是不高興的。只是因為現在合修盟還有些作用,故而多數人只是賣給大賢者面子。
對宗北這樣大公無私的人,顧良是很佩服的。不過顧良更多時間是持不在乎態度——反正跟顧良關系不大。不過刺頭被叫刺頭總是有原因的,也總是惹人厭的。比如現在,宗北和顧良對坐著,翻著卷宗。
宗北:“歸心尊者,對于那一百里虛無的異樣,你真的不知道其他事情了嗎?”
顧良:“當然,發現略有異樣之后我就通知了那邊的其他尊者,然后一起抵御,接下來的事你應該就都知道了。”
宗北:“發現異樣,發現的只是虛無的異樣嗎?”
“當然。”
宗北:“真的不是通過其他什么途徑得知消息,比如有人告知,然后你才去北方的嗎?”
顧良:“當然不是,只是無意中發現的事情而已。”嘴上是這么說著,顧良心里卻一抖,這宗北難道知道花骨朵的事情?
宗北:“歸心尊者,我需要再提醒你一次,任何消息對于目前的合修盟都很重要。尤其是虛無、道這些,非常重要。”
“宗北,我必須要告訴你,我真的不知道其他消息。”顧良搖頭,在桑秋尊者手下待了那么久,能被你嚇住才是有鬼了。
“既然如此……”宗北翻了翻卷宗,“歸心尊者你記得前往西方之前,你在干什么嗎?”
“啊?”顧良這下是不知道宗北在說些什么了。
“雖然歸心尊者你被凈林門榜為英雄,但實際很多人都知道歸心尊者你志并不在天下,只是恰巧完成了一些事情而已。”宗北看著顧良,繼續說:“而歸心尊者你在前往西方之前,先是在凈林門做了一個月的雜役,然后又在門外除了三個月的虛無。后來休息,歸心尊者你與妻子外出游玩,對吧?”
“這種事我怎么記得清?”顧良透出一絲怒火,有事沒事能不能不要往尤殷身上扯?但顧良深呼吸,保持冷靜,再道:“不過既然你這么說了,那應該就是這樣吧。”
宗北點了點頭,再問:“這里我想問一句,四個月的雜役與消除虛無之后,歸心尊者你有什么感覺?”
顧良皺著眉想了想,宗北這么問,是想誘導自己說很累。顧良回答:“沒什么感覺吧,這在我看來并不費力,我以前的訓練遠比這些勞累得多。”
宗北點了點頭,再問:“我查了歸心尊者之前外出游玩的經歷,雖然很模糊,但一般都是幾個月幾個月的游玩,是吧?”
壞了!顧良心里一驚,他已經知道宗北的目標在哪里了。顧良點頭:“一般說起來是的,但是外出時接到宗門的傳書,我也會幫一幫附近的弟子。”盡量扯一些無關緊要且不太好考證的話題,一來擾亂對方思路,二來給自己爭取時間思考。
“嗯。”宗北點點頭,問:“既然如此,為什么在幾個月的除虛無之后,歸心尊者你卻只外出游玩了不到十天呢?”
果然是這個問題!顧良回答:“本來外出是想要休息的,但是虛無太過頻繁,游玩時遇到虛無也還是要出手,故而失去了游玩的意義,我便與妻子回凈林門了。另外,確切的說是只外出了六天多一些,遇到了三次虛無,無奈之下我才結束游玩的。”
宗北眼神一凝:“那么,為什么在回宗門之后,歸心尊者立刻就去了西邊呢,而且還是去了最西邊?”
顧良心里一突,思索應對方式,立刻朝后靠。這種時候不能裝傻,因為你遲疑總有原因,所以要戒備,然后扔出一個假的原因。顧良道:“我想去西邊,這需要原因嗎?”
“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去西邊。”宗北看顧良,步步緊逼:“不是嗎?”
顧良沉默,然后冷哼一聲:“告訴你也罷。我回去之后,我宗主也問我為什么這么快就回去了。我說路上虛無太多,玩不盡興。我宗主就責怪我不關心天下,說目前面對虛無我們必須要一點點爭取到對策。我說虛無和我們又沒關系。我宗主讓我去西邊看一看,然后再去告訴他有沒有關系。”
“原來如此。”宗北點點頭,“是師長要求?”
顧良看了眼宗北,道:“是。”
宗北:“那為什么之前不說?”
顧良瞥了宗北一眼,道:“第一、這和我師長有關系,我很討厭你的盤問方式;第二、我不想告訴你我被責問的經過;第三、我明白了之前自己的無知;第四、這和你本來就沒什么關系吧?”
宗北站起來:“詢問總要問到一些尊者不愿意想起的事情,我很抱歉。”
顧良冷哼一聲,轉身離去。總算是把花骨朵的事情瞞了下去。面對刨根問底的質問,第一不能透露過多信息,第二則是要裝得像個普通人,不能讓對方起疑心,第三則是除了要編一個合理的前因后果之外,還要編一個你猶豫的理由。會猶豫、想要隱瞞的東西,肯定不是助人為樂。羞于啟齒的原因才符合隱瞞。
……
虛無內,北部。
北部的虛無已經被蕓盜取,散沫無法踏足這個地方,但清餌可以。他施施然地走入北部,見到了蕓以及花骨朵。
花骨朵問:“你來這里干什么?”
“別擔心,我沒有惡意。”清餌攤了攤手。蕓一招手,一道印記打在清餌身上。清餌不躲不避,抱拳:“多謝。”
花骨朵看蕓,蕓道:“我壓制了散在他身上的監視。”
花骨朵恍然大悟,點點頭。
“我很滿意現在這個情況。”清餌咧嘴一笑,“本來魔人一家獨大,壺煙只由他控制,我也沒得選。但現在你取了一半,比之前的狀況要好得太多。”
“廢話就不用說了。”蕓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魔人一直把我當成一個沒有心計的蠢蛋,覺得我只會往前沖,只把我當成誘餌。”清餌聳肩,“之前我只能選擇他,沒辦法。但你一眼就看出我不是那樣,毫不猶豫地與我商議。所以,比起他,我更愿意選擇幫助你。他以為我很傻,但我知道他的許多弱點,都可以告訴你。”
蕓冷笑:“我對他的認識遠比你清楚,你有什么值得讓我注意的?”
清餌搖搖頭:“你知道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這一次游戲他有哪些破綻。”
蕓面色一變。
清餌變出一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點著紅點、籃圈。清餌將地圖展在蕓的面前:“紅色的點是道布下除壺煙的陣眼,籃色的圈則是被魔人處理過的地方。而我用黑筆打叉的地方,則是魔人給自己留的十二個后手,這些地方對壺煙來說都是險關。怎么樣,值得你注意嗎?”
蕓拿起地圖,清餌毫不阻攔。蕓道:“東西給我了,那你還有什么價值?”
清餌微笑,似乎這張地圖對他來說什么都不算:“這是我的誠意,你也不是短視的人,不是嗎?”
蕓點了點頭:“和散座魔人結盟,隨時小心被拋棄。”
這句話說明已經認可了盟友身份。清餌大笑,轉身離開。
清餌離開之后,花骨朵問蕓:“不用抹去他身上的印記嗎?”
蕓搖搖頭:“他來這里是瞞不過散的。而且,散也不會在意他的小動作。”
花骨朵再問:“那相信他嗎?”
“他就是個墻頭草,他告訴散一些,告訴我們一些,再自己藏住一些。”蕓冷笑,“他和兩邊都是盟友,不斷加著自己的價碼,等到最后決勝時,和誰聯盟利益最大,就去幫誰。這樣的人,我和散都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