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烏漆麻黑的一片。

顧良點上蠟燭，邊點邊對張繼道：“打了一架，感覺怎么樣？”

“非常好。”張繼抱住青光劍，眼里滿是自信：“這次結束，給我點時間閉關，我能突破金丹中期，達到后期。”

“嘩！”單心吃驚，張繼摸到金丹后期的邊，顧良早就金丹后期，自己這半吊子修為還卡在中期遲遲觀望……

與單心不同的是顧良，顧良聽了張繼的話，眉頭一皺：“你突破修為……要感悟？”顧良看自己，什么修為提升，只要有足夠的靈力，就水到渠成地提升。感悟在顧良眼里看來就是個笑話，不用感悟他一樣晉級，至今顧良晉級都沒有靠過感悟。

“快金丹后期了。”張繼微笑，捏拳。今年他二十三，一個月以后出去，閉關半年，二十四就能金丹后期……

顧良若有所思，然后開口道：“張繼，我多嘴問一句。你這次有感悟，是因為你和‘元嬰期’打了一架，還是因為你和元嬰期‘硬碰硬’地打了一架。”

張繼回答得理所當然：“當然是硬碰硬，不這樣怎么有收獲。”

“那我問你啊。虎妖，元嬰期，算是體修，有辦法和你硬碰硬地來上幾拳。金丹中期升后期，你需要和虎妖打，那后期到圓滿、突破金丹圓滿的瓶頸、甚至進入元嬰期以后，你感悟得怎么來？”如果按層層遞進算起來，這感悟怎么找？修士，沒辦法和張繼硬拼，能給感悟的純劍術比試，劍術上面的造詣估計沒幾個人能比張繼高。

“是有點困難……”張繼點點頭，但仍舊抱著青光劍，一往無前：“不過，我不會被這些困住。”

張繼露出笑容：“枷鎖，我就砍斷它，瓶頸突破了就好，困難、生死，闖過去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顧良被張繼這番話驚住，不過仔細想想，一往無前確實是張繼的個性。顧良再想，這一輩年輕修士，最出挑的兩個，張繼和落云，都是有自己獨立個性，從小拼到大的鬼才，而再看看自己這個混上去的人，似乎就差了不止一點。

想完一切，顧良也并不放在心上。顧良正了正蠟燭，后退幾步再觀望，然后點了點頭：“行了，蠟燭好了，我出去下，待會兒再回來。”

單心躺在樹木搭的床上，轉頭問顧良：“去哪兒啊？”

“找尤殷。”顧良轉身，手上拿著一根儲物袋里出來的蠟燭。

單心點點頭：“怪不得。”顧良自己拿蠟燭卻只放在這里，居然沒有按照他以往的尿性給尤殷一根，原來坑在這里。

“不說了，我先走了。”顧良走出貍規安置的簡單房間，左右認一認路，然后走一會兒，找到尤殷。顧良敲敲樹板，吸引黑暗中尤殷的注意力。尤殷抬起頭，不明所以看著顧良。

“太黑了。”顧良轉頭看看四周，然后問尤殷：“我能進來嗎？”

“當然可以。”尤殷被顧良逗笑了，這里沒有門，好幾面透風，根本就沒有一個“房間”的空間概念。

“我想著這么黑……挺不方便的。”顧良走近，伸出手來：“蠟燭，我幫你點亮了？”

尤殷看看顧良，然后微笑點頭：“謝公子掛念。”

“先幫我拿著。”顧良把蠟燭放在尤殷手上，然后從儲物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劃亮火柴，黑暗中亮起一朵火光，照亮顧良的左右手。

顧良護著火柴防止火苗被風吹熄，往前走半步，離尤殷更近，然后引燃蠟燭。蠟燭突然亮起來，燭焰搖曳，忽的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龐，面對面相視，兩個人誰呼吸急一點都會影響到蠟燭。

黑暗的環境、溫暖的火光、湊近的臉龐、尤殷細膩的氣息。顧良舔了舔嘴唇，看著尤殷。

這是他刻意營造的溫馨氣氛，雖然這情況已經在顧良腦中被演算無數次，但顧良還是紅了臉。預想效果是達到了，但顧良卻懊惱起來：本來他可以做得更好，比如煙花焰火、比如玫瑰或者丁香、比如漂浮的潔白雪花、比如彩色的洋泡泡。

顧良隔著燭火看尤殷，欣賞著尤殷漂亮的眼睛，卻覺得鼻尖有些發燒。這一刻，顧良是多么討厭營造出一切效果的這根閃著光的蠟燭——蠟燭隔在兩人之間，阻止了下一步所有的動作。

現在該干什么？顧良聽到自己大腦高速運轉的聲音。親上去，十分應景，但是兩人關系還不到這一步；不親，那簡直就是禽獸不如，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顧良的心臟咚咚地跳著，他悄悄伸出手，借著拿蠟燭的動作輕握尤殷的手，冰涼、光滑。尤殷被顧良握住，全身一驚，觸電般縮回手。顧良不知道尤殷這動作算不算拒絕，自己這該不該放棄。

鬼使神差的，顧良握著蠟燭的手仍舊往前伸，想要抓回來。而尤殷的手同樣往前伸了伸，撞在顧良的手指上。意料之外的，顧良被尤殷的手指撞到，心中一陣失神，一時間竟沒握緊蠟燭，讓蠟燭掉了下去。

“哎！”莫名遲鈍的顧良下意識伸手去抓蠟燭，居然沒抓住，蠟燭掉在地上，摔滅了火光，四周一下子變得漆黑。顧良懊惱，苦笑，好不容易搞出來的氛圍，這蠟燭一摔，全給毀了。

“嗯……”顧良喉中發出不明的聲音。如果是個情場老手，顧良早就得手了，可是自己……桑秋尊者那該死的規矩。

顧良尷尬地輕咳兩聲，喉中混沌不清，顧良再次懊惱，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

“公子。”尤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清冷，“該點蠟燭了。”

“嗯……對不住啊。”顧良撿起蠟燭，停止運轉的靈力、被嚇得關閉的天眼、對四周無時不刻的警戒通通再次開啟。顧良失落地嘆一口氣，尤殷免疫力提高，這以后，繼續追的難度再次加大。

心猿意馬地再次點上蠟燭，如顧良所想，因為剛剛有過經歷，尤殷免疫力驟然上升，再沒有任何驚喜波瀾，蠟燭點上，在黑暗中默默發光。

顧良偷偷抬眼看尤殷，尤殷對上顧良的目光，輕輕微笑、點頭。顧良挫敗，他知道尤殷檔次高，但沒想到檔次高到自己看不穿，或者是自己當局者迷，反正顧良一點都摸不透尤殷。

就在顧良準備說話的時候，本來還算安靜的遠方突然暴起一聲急促的野獸咆哮，來自天邊，卻足以震動安靜的森林里所有的人和獸。顧良驚起，雙耳嗡嗡作響，這聲咆哮的主人修為絕對不低。

可咆哮只發聲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顧良驚愕地看尤殷，若不是尤殷也驚嚇地看著顧良，顧良甚至會認為這短暫的咆哮是自己聽錯了。

顧良站起來，一步就打算竄出去：“我去……不，不行。”

顧良又把腳收回來，看一眼尤殷，然后道：“你一個在這兒太危險了，我們一起走。”

尤殷看著顧良，然后點點頭，跟緊顧良。顧良打開天眼，與張繼單心匯合之后，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過去。

顧良道：“聲音很響，就算不露面，也肯定會吸引不少妖。”

單心問：“然后呢？”

“然后？”顧良重復一句，想了想，有些心浮氣躁：“我們……靜觀其變。”

張繼和單心對視一眼，沒一沒二，亂七八糟，這不像顧良說的話。

單心開口：“顧良……”

“我知道。”顧良點點頭，他能感到自己現在心浮氣躁，果然愛情降智、關心則亂，他也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小個……

顧良對兩人道：“你們倆出來個人做決定吧，我現在不行。”

單心和張繼互相看看，一會兒不見，顧良怎么了？

沒空多想，張繼道：“遇到事就我來吧。”

單心示意無所謂，張繼點點頭。

不遠，約是三十里，三人一妖到了地方，顧良明言前方有一處被屏蔽的空白區域。

“進去嗎？”四人在一棵樹后觀望。

“進去了，”一路狀態不佳的顧良開口道，“里面是貍規，應該不會害我們。”

“嗯。”張繼點點頭，看顧良，顧良明顯恢復了一些思考的能力。

一行人靠近，貍規蹲在地上，回頭看了看四人，眼里滿是悲傷和不可思議。

張繼出聲：“老爺子？”

“……”貍規一臉陰暗，側了側身體：“你們看吧。”

“嗯？”張繼靠近，然后瞳孔一縮。地上躺了一個人，心臟處被戳了一個洞，脖子上掛著一道可怖的傷口，毛發染血，沉沉地垂下。

張繼難以置信地走近兩步，看清楚死者的面容……

正是不久前和他交手的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