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張小乙愕然。

小左嘆了口氣，苦笑道：“你以為進入不良人很容易進么？當初孫頭兒之所以能夠給你輕松安排個位置，完全是因為你雖然任意游俠了幾年，但是卻依舊身家清白。”

“而我……”小左苦澀的指了指自己：“自打我進入老鼠，身上便已經污穢不堪，我這樣的人朝廷是堅決不會錄用的。”

張小乙張張嘴，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他確實沒有考慮到這個層面。

“可是，終歸要試試罷！如果你不在不良人待著，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沉默良久后，張小乙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

“笑話……我知道我在長安有危險，還不能去其他地方躲著么？天下這么大，堂口想要找到我沒那么容易！”小左雖然心中依舊絕望，但還是忍不住安慰道。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老鼠的勢力遍布長安地下世界，是地下世界當之無愧的王，但它的勢力也就只是在長安，你如果離開長安自然可以避開風頭。”聞言，張小乙眼睛頓時一亮。

“今天天一亮我就送你出城，先去潼關，然后轉道洛陽，我就不信在洛陽那幫老鼠還能找到你！”

洛陽屬于陪都，與長安的聯系極為緊密，一路770里，每20里便有一處驛站，交通很便利。

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張小乙一感覺局勢不對勁，就想要離開長安去洛陽的原因。

交通便利就代表著通訊便利，在洛陽待著既能夠隨時注意長安的動態，又不會被長安的局勢給卷進去，無疑是最佳的避風頭之處。

現在張小乙暫時是離不開了，但是他之前做準備時早已把這些情況全摸熟了，只是沒想到如今居然用到了小左的身上。

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面對張小乙的熱情謀劃，小左顯得十分配合，一反剛剛的絕望。

張小乙看在眼中，只覺得小左肯定是感覺到了生的希望，并沒有多想。

歇足了，張小乙將小左從地上的水洼里拉了起來，既然全身上下都已濕透，也就無所謂避不避雨了，兩人就這么站在冰涼的夜雨中相互幫忙著處理自己碰不到的傷口。

張小乙身上的傷口好處理，除了額頭上的傷口外，就是背上有幾處刀傷，傷口都不深，連血都沒留多少，只是傷口被雨水泡的發白，看起來十分可怖。

而小左的傷勢則要嚴重的多，他之前為了突破包圍圈，硬生生挨了一槍兩刀，槍扎在前胸，幸好槍頭偏上，扎在了肩胛骨下方位置，這里并不是要害。

刀傷都在后背，比張小乙嚴重的多，但也都不是什么致命之處。

真正麻煩的是金瓜客林煊摩的那一銅錘，直接將小左錘出了內傷，小左剛剛驚險逃命全程緊張還沒有發現，現在一松懈頓時發覺自己胸口沉悶，動作稍大就有一股鉆心的痛楚由內而生。

這顯然是收到了極其嚴重的內傷。

對于外傷，張小乙作為刑偵教授，掌握了一套消炎化瘀的理論知識，他自從來到大唐成為萬年縣不良人后，就知道自己難免會受傷，因此在家中早已藏了對外傷極其有效的“神藥”。

但是對內傷，張小乙就有些麻爪了，所謂內傷就是內臟受損，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誰會研究這些醫治方法啊！

扶著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的小左，張小乙決定還是先趕緊送他去找醫生，雖然唐代的醫生出了名的不靠譜，但如今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兩人剛想走，卻看到右驍衛劉都尉從雨幕中跑了回來，一身的鎧甲叮呤咣啷響個不停，他也毫不在意。

跑到坊門處，劉都尉將兩個球狀物扔在地上，志得意滿的高聲道：“兒郎們且去收拾一下首級，待到天明就按賊匪的罪名報上去！”

唐初之時，常有士卒殺良冒功，搞得民怨四起，因此到了如今，想要用賊首換取軍功有一套極嚴格的程序。

首先，首級不可太過損壞，面貌要清晰，方便尋找死者的真實身份，確定死者究竟是不是盜匪。

其次，首級不可太過腐爛，否則同樣也會影響尋找真實身份。

劉都尉所謂的處理一下首級，其實就是讓手下去給首級抹上石灰防腐。

雖說一時半會兒的，首級肯定不會腐爛，但是評定軍功的那幫官老爺得伺候好，一旦異味太大，鬧的這幫大老爺心情不好，說不得就得克扣了軍功。

能夠注意到這一點，說明這個劉都尉粗中有細，并非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莽撞。

張小乙沒在意，扶著小左就要離開，畢竟殺了賊匪去領軍功，肯定沒有他一毛錢的關系，既然如此他何必多待？

“你兩等等，利用我右驍衛逃了性命，怎么連句話不說就想走了？”沒等張小乙邁出兩步，卻聽到劉都尉突然陰陽怪氣的開口了。

張小乙眉頭微皺，轉過身來，深吸一口氣道：“諸位右驍衛的兄弟們辛苦，待我養好了傷，一定找你們喝酒！”

右驍衛卻是救了他們，當得起一個謝字，所以張小乙并沒有抵觸。

沒想到，張小乙話音剛落，劉都尉就“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正砸在張小乙的面前，沒好氣道：“爺爺欠你一頓酒嗎？速速把這群賊人的底細說清楚，否則上頭追問起來我怎么說？難道說雨夜救了兩個廢物不良人，所以砍了幾個頭么？”

張小乙不動聲色的退后了一步，眉頭緊蹙道：“區區盜匪而已，有什么好說的，你直接上報個賊闖宵禁、反抗被殺就得了，再說我們現在身上都有著傷，特別是我這兄弟，身上的傷再不處理恐怕就危險了，到時候他老娘和孩子你養啊？”

“呸！他要是有個年輕漂亮的老婆我倒是可以養，若是老娘……難道我嫌自己的娘數量太少么？少說這些廢話，趕緊把案情說了，明日再遞來公文，我也不耽誤你們治傷，省的訛上我們！”劉都尉怪眼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