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乙有些沉默，今天他的狀態不對勁，可能和劉韻秀的失蹤有關，但他卻不愿意承認。

誠然，劉韻秀長的不錯，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頗具洛神之美。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但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她并非是弱質女流，而是馬下舞槊的將門虎女。

這樣的女子在大唐的士大夫眼中或許并無多少魅力，說不定還要斥為粗魯，但在張小乙前世的眼光中，劉韻秀全身上下都彌漫著充滿個性的異性吸引力。

但，這可不是自己陷落的理由啊……

張小乙有些自嘲的拍拍臉頰，暗道：這是沒見過女人還是怎么的？居然會對一個唐朝的小丫頭片子生出好感！

努力搖了搖頭，想要將腦海里的倩影甩去，張小乙想要集中精力，先把自己從如今糜爛的局勢抽離出來才是當務之急。

現在他們不良人連皇城都進不去，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暫停調查，張小乙這兩天都一直在長安各處奔波，好不容易松了口氣，他之前抽身而去的心思又泛了起來。

他安排了一名不良人去通知郭子黔，講明調查吏部的事情，然后自己卻趁著眾人不注意，從太平巢內跑了出來。

走在長安城的街頭，長安依舊是那個長安，繁華到了極點，猶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誰能夠想象，在如此盛世景象下，居然暗藏著一個能夠吞噬一切生命的恐怖漩渦。

張小乙知道，憑郭子黔那個慫包，去吏部調查的事情一時半會兒肯定沒有個確定的章程，所以他的時間還有不少，索性就買了個燒雞，拎著一瓶“三勒漿”往家走。

真正的“三勒漿”價錢不菲，張小乙的俸祿可吃不起，所以他買的是假酒，酒雖然假，卻也是不錯的酒，只是沒有“三勒漿”那么大的名聲。

回到柳袖巷，張小乙漫不經心的吃喝了起來。

一邊吃喝，一邊還有意無意的注意著隔壁劉宅的動靜。

可惜，一直到他醉倒在榻上，隔壁劉宅依舊是悄然無聲，一副無人空屋的模樣。

這一睡就是整個白天，一直到外面天色暗淡，張小乙才伸了個懶腰爬了起來。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夜雨，而且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他這幾日著實是累了，睡醒后只感覺渾身上下松快無比，仿佛整個身體的發條都給上滿了勁兒。

正當他想起來弄點東西填飽肚子時，院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動靜。

不是雨的動靜，而是人的動靜。

張小乙立刻警醒起來，躡手躡腳走到了院門邊上，借著院門的縫隙往外張望，朦朧間看到一個男子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他家門前。

看著背影十分眼熟，張小乙微一皺眉，便把對方認了出來。

“小左？”

連忙打開院門，卻看見小左正用右手一個別扭的姿勢拿著雨傘——四指緊握傘柄，大拇指卻高高翹起。

小左聽到動靜，回頭看到張小乙頓時臉上浮現一抹笑意：“你看到我了？”

“有事？”張小乙神情嚴肅的反問道。

他知道，小左從來都不會來他的住處，就如同他的前身輕易不去小左所在的春風露華樓一樣。

不同的是，他的前身之所以不去春風露華樓，是因為不大瞧得起小左干的勾當，而小左之所以不來張小乙的住處，是怕給張小乙帶來麻煩。

老鼠的權勢再大，但說到底也不能見光，一旦見光要么被人踩死，要么就會被貓咬死。

因此，張小乙斷定小左肯定有事。

面對張小乙的疑問，小左哈哈一笑：“沒事，我就是想見見你，下次到春風露華樓我接著請你喝酒。”

“好！”張小乙點點頭。

小左呲了呲牙，樂顛樂顛的打著傘就往外走，似乎他只看了張小乙一眼便滿足了。

張小乙沒追上去，而是返身回屋拿上了不良人的制式短刀，然后戴上一個蓑笠，便沖進了雨幕當中。

有大事要發生，張小乙下意識就反應過來！

天色已暗，雨又下的急，張小乙幾乎是憑著感覺在尋找方向。

往前跑了大概數百米，他就看到小左已經丟下了油紙傘，正蹲在一處無人的茶棚中避雨。

小左神情專注，嘴里咬著布條，似乎在往手上纏著什么，壓根沒有注意到張小乙的到來。

張小乙往前湊了一點，看清楚小左的動作，瞬間一股郁疥之氣直沖胸臆。

只見小左每只手都已經剩下了四指，大拇指的位置全都空無一物，顯然是被人直接砍斷了。

要知道，刀劍要想拿得穩，必須要靠拇指，一旦削掉大拇指，任你多高的武藝也發揮不出來！

小左這狀態，幾乎和廢人沒什么兩樣！

難怪小左在春風露華樓里拉繩子的姿勢那么奇怪，難怪小左拿傘的姿勢那么古怪。

原來他露出來的大拇指，只不過是一個被雕琢的惟妙惟肖的假手指，壓根就不能彎曲！

距離茶棚十多米開外，影影綽綽出現了一些人影，這些人影形成一個半包圍圈，帶著滿身的殺氣朝著茶棚圍了過來。

小左仍舊在不急不緩的忙著自己的事情，他將一柄短刃的匕首手柄塞進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之間，然后用牙做輔助，把刀柄和自己的手指牢牢固定在了一起，絲毫不顧及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已經因為太過緊繃的布條而形成了一個分外扭曲的姿勢。

小左臉上卻完全看不出痛楚，仿佛這手并屬于他自己，綁完了左手接著綁右手。

待到人影走到茶棚旁邊時，他已經將兩柄匕首全部固定在了自己殘缺的手掌上，看著敵人，他的臉上呈現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似是害怕，又似是激動……

大戰一觸即發！

沒有語言，沒有前奏，廝殺便立刻開始了。

血肉瞬間就飛了出來，掉落在泥地水洼上，這么大的雨勢都沖刷不干凈其中的血色！

“該死，小左往我這邊來！”張小乙看到小左陷入包圍，忍不住眼角一跳，隨即拔出短刀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