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筱純』(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并不算高的房梁,好陌生,猛地坐起,環視一周)這是哪里呀?(滿是疑惑)
只見這是一間簡陋的屋子,陳設也十分簡單,只有一些必要的物什,如桌子,凳子之類的,而自己所處的床只是一張木板床,連帳幔都沒有,只有一個簡易的竹枕和一張薄被。墨筱純下床穿了鞋,走出了屋子,一片清雅的院落。這院落倒是很怡人,全是自然景色。有幾株柳樹正在微風中飄拂,長長的柳條兒如姑娘的披肩長發,柔軟飄逸。最是一目了然的是屋子前的荷池。夏季已至,大大的荷葉托著一朵朵正含苞待放的粉荷,更有已經綻放的荷花,十分嬌嫩動人。本是簡陋的屋子外,洋溢著夏季的浪漫,顯得十分清幽雅致。四周圍更有花草環繞,令人生愜意之感。墨筱純深深吸了一口氣,舒服地呼出。她再次環顧四周,仰望藍天。屋子周遭是一片好景,只是放遠一點,四周是高山圍繞,并且這些山十分陡峭,幾乎是直挺挺地立著,一看就知道不可攀爬,她似乎…似乎被困在一個山谷里了。
『墨筱純』我這是在做夢了吧?我怎么來到這個地方了呀?(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啊?。I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好痛!(十分委屈)不是說做夢不會痛嗎?嗚嗚……
『流須子』(突然出現在墨筱純身后)呀,我的乖徒兒,你怎么又哭了呀?這不是沒其他人嗎?(十分不解)
『墨筱純』(嚇了一跳,連哭也忘記了,回身,眼淚汪汪地看著流須子)老爺爺,你怎么在這里?
『流須子』這是老頭子的居所,老頭子不在這里在哪里呀?
『墨筱純』(用手擦了擦眼淚)什么?這是你家?那我怎么在這里呀?
『流須子』(一臉自豪)當然是老頭子帶你來的。
『墨筱純』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呀?
『流須子』你是我徒弟呀,我當然要把你帶在身邊教了。
『墨筱純』什么什么徒弟?我不要,我要回去。(淚水又涌了出來)
『流須子』回去?(胡子一翹一翹的)你忘了你答應老頭子的事了嗎?老頭子救了沙琉璃,你就跟老頭子走。
『墨筱純』可我不要做你徒弟。我要絕塵哥哥,我要哥哥。(哭得稀里嘩啦,泣不成聲)
『流須子』(十分心疼地用袖擺為墨筱純擦拭眼淚)好了好了,我的乖徒兒,你別哭了,可心疼死師父了。
『墨筱純』(推開流須子的手)你走開,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絕塵哥哥,我不要師父,我只要哥哥。
『流須子』(臉上皺成一團,忽然跳了一下,十分地憋屈、認命般)好了好了,小丫頭,你別哭了,不就是要哥哥嗎?大不了,大不了我老頭子委屈一點,當你哥哥好了。(扯了扯長長的花白胡子,把臉湊近墨筱純)怎么樣?
『墨筱純』(吸了吸鼻子,拂去眼里的淚水,瞪大眼睛仔細地看著那一張糾結、笑瞇瞇的老臉)(“哇”地一聲哭出來,坐在地上踢踹著)我不要,我不要!你這么老,都可以當我爺爺了,怎么能當我哥哥?
『流須子』(臉色一僵,老臉一黑,有些臉紅,訕訕地)你這小丫頭,你爹你娘是怎么教你的?這么沒禮貌,居然說我老頭子老?(扯了扯自己花白的頭發和胡須)我老嗎?老嗎?我老頭子才六十幾齡,哪里老了?
『墨筱純』(停了??抟?,抽噎著道)我很小就沒有娘了,我爹也沒教過我什么,我都幾乎沒見過他,兩歲時就不在了。(又開始大哭)我不管,我要回去。
『流須子』(一愣)是孤兒呀。那不是很好嘛!以后老頭子就做你的親人,教你學藝。
『墨筱純』我不要,我只要哥哥。
『流須子』你那哥哥有什么好?才那么丁點大,也不會醫術,根本就教不了你什么。
『墨筱純』(突然站起,手指著流須子)哼!不許你說絕塵哥哥壞話,絕塵哥哥很厲害的,什么都會。我以后,會跟他一起學習醫術的,才不要你教。
『流須子』呃……(摸了摸鼻子)他又不會醫術。(喃喃地說)小丫頭,師父教你怎么樣?有了師父,再加上你的天賦,以后一定可以有很高的造詣的。
『墨筱純』我不要不要,你是壞人,把我抓到這里。你是壞人,快放我離開,不然,絕塵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流須子』老頭子怎么會是壞人呢?(有些不爽了)別人想拜我老頭子為師,磕破了頭,跪破了膝蓋,老頭子是怎么請也請不動的。你倒好,居然還嫌棄老頭子了。(看了看墨筱純那流不干的淚,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小丫頭,你就別哭了。
『墨筱純』(拽住了流須子的衣袍)你帶我回去看絕塵哥哥吧,他一定很擔心我的,一定到處找我了。
『流須子』(忙拽回了自己的衣袍,蹦遠了兩步)不行!不行!你那個哥哥呀,雖說才小小年紀,但要是把你帶回去,一定麻煩死了。幸好老頭子當時速度快,要是被那人糾纏上了,一定帶不走你了。小小年紀,造化不小,連老頭子也看不出她的武藝到什么境界了。不成不成,老頭子才不傻呢,要把你還回去。
『墨筱純』(一聽,眼淚更像不要錢似的揮灑)原來你真的是壞人,我才不要你這樣的人當師父呢。哼!
『流須子』(深深地無奈與懊惱)你在醫學上天賦這么好,要是錯過了好好的栽培和指導,不是可惜了嗎?
『墨筱純』才不會呢,阿純可以自己去學習和實踐。
任憑流須子說得口水都干了,墨筱純硬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只吵著要回去。他是既無奈又愁苦。
『流須子』(兩手揪著滿頭花白頭發,惆悵不已)怎么會有這么不聽勸的小丫頭?老頭子這是遭了什么罪了?從前都是別人尊我求我,這難道是因果報應,風水輪流轉嗎?(趕忙吐了幾口口水)呸呸呸!老頭子只是要找個天賦異稟的徒兒而已,我容易嘛我?(絮絮叨叨地)
『墨筱純』(自顧自地抽泣,眼淚都快哭干了)
『流須子』(很是抓狂地甩手)好了好了!最多,最多老頭子答應你,幫你帶一封信給她,怎么樣?
『墨筱純』不要!不然,(發紅的眼珠在溜溜轉動)你送我回去,我親自跟絕塵哥哥說一聲?
『流須子』(瞇著眼睛看墨筱純)小丫頭,老頭子就這么好騙?送你回去?只怕老頭子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墨筱純』(雙手放在眼睛上,又開始賣力地哭起來)你要是不送我回去,我就一直哭,哭到你煩,吵死你。
『流須子』(看了看墨筱純,突然抿起嘴,嘩啦一下學墨筱純坐在地上踢踹,兩只手放在雙眼上,嚎啕大哭)老頭子的命怎么這么苦呀?孤苦無依一個人,連陪伴一下老頭子都不愿意。(偷偷瞥墨筱純)
『墨筱純』(一愣,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流須子)
『流須子』老頭子都一把年紀了,都快要死了,只怕…只怕死了也沒人送終。嗚嗚……(本是做戲要墨筱純不忍心軟,卻是觸動心底,一陣辛酸)
『墨筱純』(有些無措地看著突然有些哀傷的流須子)老爺爺,老爺爺,你別這樣啊。(忙去拉像孩子一樣的流須子)您快起來呀,起來呀。(力氣太小,拉不起某老頭)
『流須子』(低著頭,一抹得逞劃過眸底)啊呀,老頭子真是可憐,連個送終的人也沒有?;畹眠@么失敗,不如死了算了。(忙從地上起來,往樹桿撞去)
『墨筱純』(一時反應不過來流須子如此顛覆返轉的作風,只能拼盡全力地抓緊流須子枯瘦的手)老爺爺,老爺爺,您不要這么沖動呀,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流須子』沒什么好說的,老頭子沒人要了,死了算了。(假裝繼續想邁步往樹桿撞,卻沒有用力掙開手,只任墨筱純拉著)
『墨筱純』不會的了,你不會一個人的。
『流須子』是嗎?(有些疑惑地看著墨筱純,似是十分受傷,一副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可憐樣)連你也要離開老頭子。
『墨筱純』你別死呀,我不離開,陪你就是了。
『流須子』真的?(眸子像星星一樣晶晶亮,死死地反拽住墨筱純的手)你不騙老頭子吧?
『墨筱純』呀,好痛!(吃痛地驚叫)
『流須子』(忙松手,為墨筱純揉著)你不會騙我這么一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子吧?(可憐兮兮地)
『墨筱純』不騙你啦!只要你不會想不開。
『流須子』(高興地跳起來)丫頭,這可是你說的,(豎起一根手指在墨筱純眼前晃)不能反悔哦!
『墨筱純』(苦著臉,懊惱不已)壞老頭,你騙我!
『流須子』(討好地笑)好丫頭,老頭沒有騙你。老頭子真的只有一個人了,如果丫頭真的不要我,老頭子就真不活了。反正,老頭我活到這把年紀,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就去了。(嗓音里有絲傷悲,不是懼意,只是有些遺憾與孤獨的蒼涼)
『墨筱純』(半信半疑地看著流須子,見他那神態不像作假)
『流須子』(舉手向天)老頭子發誓。
『墨筱純』(癟了癟嘴,似是認命)好吧。不過,你得先讓我瞧瞧你的本事再說,如果不能讓我服氣,我就不會留下來。(把臉轉向一邊)
『流須子』(嘻嘻笑)好,好!小丫頭放心,老頭子一定會把自己的本事傾囊相授,保管你不會后悔。
墨筱純開始進入了接受流須子的考驗階段。流須子認真起來的樣子真正是一位滿腹學識的醫者,與那個頑固、孩童心性的老頭判若兩人。墨筱純十分認真地聽著流須子如行云流水般對醫術的鉆研及其行醫的經驗,將自己現有的疑問也一一請教。她很是驚奇地張大了嘴巴,這個老頑童般的老頭真不是蓋的。
『流須子』你這是什么表情?懷疑你師父我的醫術嗎?
『墨筱純』我以為你只是……呃……
『流須子』小丫頭,待你跟了為師學有所成,一定會覺得是你自己三生有幸才得來為師的指導。哼哼!(十分自得,拽拽的樣子似紈绔)
『墨筱純』(十分地不屑)你還沒指導我什么呢,好像你是什么絕世神醫似的,我都向好幾位大夫請教了,就不見有哪一個人像你這樣的。
『流須子』小丫頭,你這是什么話?那些人,能跟為師相提并論嗎?你師父我,就是神醫,流-須-子。
『墨筱純』(歪著頭,想了想,復搖搖頭)沒聽過。
『流須子』什么?(大呼)為師響徹江湖的神醫稱號,你居然,沒聽過?天理何在呀?(十分抓狂)
『墨筱純』你騙人吧?
『流須子』你……(惱怒)孤陋寡聞的丫頭?。ㄞD過身生悶氣)
『墨筱純』(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你生氣了?
『流須子』(又偏轉了一下身子)老頭子是騙你的,你還理我干嘛?哼!
『墨筱純』(搖了搖流須子的手)好了,我不懷疑你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流須子』(用力地吹出一口氣,花白的胡須舞得一翹一翹的)說到底,你還不是不相信我。(甩著手)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了。
『墨筱純』你說什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趕我走?要求我留下來的人是你,不要我的人也是你。真是個怪老頭!你要我走是吧?好,我走。(轉身便走)
『流須子』(忙回身拉住墨筱純)丫頭丫頭,你別走呀?。ūM管知道墨筱純走不出這四面環山的山谷,可徒兒的心還是要勸回來呀)
『墨筱純』哼,我才不要你了呢。(怎么掙也掙不開手)
『流須子』(貌似過了頭,一陣懊惱)乖徒兒,你別生氣呀!老頭子一向都是直來直去的。但凡有人質疑我一絲一毫,便會轉身就走。誰想今日你竟然連為師的名號都不曾聽聞,一時沒忍住,發發牢騷嘛!你別在意,別在意呀?。ㄒ荒樀淖坊冢?
『墨筱純』(瞥了流須子一眼)那你要我留下來了?
『流須子』那當然了!你看,老頭子這么有本事,你不留下來學習,白白錯過了,不是可惜了?(一臉的洋洋自得)
『墨筱純』(蹦遠了一步)你這樣,收得到徒弟嗎?
『流須子』(一愣,又開始憤憤不平)你這是什么意思?
『墨筱純』不是嗎?這都收不到徒弟要強逼我學了。
『流須子』誰說老頭子收不到徒弟了,老頭子收徒弟還要看資質的。你都跟老頭子的徒弟研討了醫術,還說老頭子沒本事?
『墨筱純』(驚訝)你的徒弟?誰?難道是…慕雪姐姐?
『流須子』是呢是呢。(一臉的不耐)
『墨筱純』真的呀?那她不就是我的師姐了?
『流須子』可不是,要不是在汐水灣機緣巧合發現了你在醫術上的天賦,老頭子才不會一直在暗中追隨。小心翼翼地,你們身邊明里暗里的人真不少。老頭子藏得可真辛苦。
『墨筱純』什么?在汐水灣時你就知道那里鬧瘟疫?那你為什么不出現救人?
『流須子』老頭子的徒弟不是到了嗎?我瞎摻和什么?
『墨筱純』(一臉郁郁)那琉璃姐姐和那位哥哥呢?你是神醫,怎么能見死不救?
『流須子』(不禁一嘆)傻丫頭!江湖中人恩怨糾葛,自然是要刀劍相斷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糾纏,又豈是旁人可以介入的。
『墨筱純』(困惑地搖搖頭)阿純不懂。
『流須子』(呵呵一笑)不急,再過兩年,丫頭就懂了。
墨筱純走進屋子,在一張小桌子旁坐下,流須子靜靜地立在門邊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子在認真地一筆一劃地寫著。一身質樸的老人,若看著裝,不過平頭窮苦百姓,只是其散發著滄桑與智慧的雙眸,周身所繞的氣息,訴說著他的不凡。收起了老頑童的嬉鬧,有著認真的他如一位慈祥的長者,正注視著他的孫兒。終于,墨筱純放下了筆,將信紙簡單地對折再對折。
『墨筱純』(鄭重地用兩手的食指與拇指捏住小小的四方折紙遞給流須子)你要親手把它交給絕塵哥哥。
『流須子』(興奮地搓手,伸手欲接,卻接空了)
『墨筱純』(警惕地縮回手)你可不能偷看我的信啊。
『流須子』(臉色一僵,忙擺了擺手)你當老頭子是什么人,會做出這等事?
『墨筱純』(念頭一轉)要不,你把我也帶出山谷,我不和絕塵哥哥見面,就在暗處看他一下好了。
『流須子』(斜著眼看墨筱純)行啊,都學會討價還價了。
『墨筱純』師父!(拉著流須子的手搖晃)好不好嘛,師父。
『流須子』(心里一甜,露出笑)小丫頭,終于認我這個師父了。(呵呵笑,突地又收住笑)想出谷呀?不行!
『墨筱純』你!小氣的老頭!哼!
『流須子』哼!你就乖乖地呆在這等師父回來吧。
『墨筱純』(心不甘情不愿地遞出信)
『流須子』(很是悠哉地接過信,擺弄著)
『墨筱純』老頭!你不準偷看我的信,不然我就不留下來陪你了。
『流須子』(撇撇嘴,將信收入袖中,一臉的不屑)老頭子才不稀罕看你的信件呢。小小年紀,就學會威脅人了。(搖搖頭,一臉無奈)行了,你就等為師回來吧。
『墨筱純』(看著流須子輕功躍離,委屈萬分)
出了山谷,流須子步行幾步就停下來,往路邊的一塊石頭上一坐,掏出袖中的四方折紙,打開看了起來。臉部抽了抽,努了努嘴,最后又暖暖地笑了起來,似吃了蜜糖般甜膩。他折好信紙,往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