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染閉著眼假寐，腦海里卻在飛速運轉。
他能清晰捕捉到“明月”系統因他方才的沉默而產生的細微波動。頻率雜亂，帶著明顯的試探，這更讓他篤定背后操控者就是謝臨淵。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那位被他視作“裝凡人”的神尊，正站在王府廊下，望著他房間的方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枚本該蘊含神力、如今卻只剩冰涼的玉佩。
謝臨淵確實是凡人。
蘇墨染“死”后，他為了尋找能讓戰神神魂歸位的方法，不惜自散神格、墮入輪回，只保留著對蘇墨染的執念和零碎記憶。
他以為自己布下的“系統”天衣無縫，卻不知每一次刻意的靠近、每一次笨拙的關心，都成了蘇墨染眼中“神尊算計”的鐵證。
【宿主，謝臨淵還在廊下沒走呢！他好像在看你的窗戶，要不要……】
明月的聲音帶著八卦的興奮，卻被蘇墨染冷聲打斷。
“不用管他。”
蘇墨染在腦海中回應，眼底閃過一絲譏諷。
“不過是想裝深情，等著看我‘感動’罷了。”
他想起方才謝臨淵喂藥時，指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在他看來，這是神尊演得越發逼真的證明，卻不知那是凡人謝臨淵第一次照顧人，怕弄疼他而本能流露的慌亂。
蘇墨染翻了個身，后背的傷口牽扯著疼，卻讓他更加清醒。
他開始在腦海中細化三日后的計劃：讓瑞王余黨在北狄攻城時趁機作亂，他則“意外”被卷入，最后在謝臨淵面前“重傷不治”。至于那句準備好的“我從未后悔”，更是要在謝臨淵最痛苦的時候說出口，才能達到最“解氣”的效果。
“只是委屈了魔尊。”
他在心里輕嘆。當年為了讓“假死”更可信，他隨口編造的“魔尊通敵”證據，如今想來漏洞百出，卻讓那位本就與神界無冤無仇的魔尊被囚禁三百年。
等他恢復神力返回神界，第一件事就是為魔尊洗清冤屈。這是他唯一覺得虧欠的地方。
魔尊：我求求你，別過來，讓我自生自滅吧。
次日清晨，蘇墨染剛起身，就看到謝臨淵端著湯藥走進來。
對方眼底帶著血絲，顯然是一夜沒睡，見他醒來，立刻走上前：“傷口還疼嗎？先把藥喝了。”
蘇墨染看著他遞來的藥碗，心中冷笑。他故意抬手時“不慎”打翻藥碗，褐色的藥汁濺在謝臨淵玄色衣袍上，留下大片污漬。
“抱歉，手滑了。”
他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歉意。這是他故意試探，想看看“神尊”會不會露出破綻。
可謝臨淵只是愣了一下，隨即彎腰收拾碎片，語氣依舊溫和：“沒事，我再去熬一碗。”
他甚至沒問蘇墨染是不是故意的，只擔心藥灑了會耽誤他療傷。
蘇墨染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
這反應和他預想的“神尊惱羞成怒”完全不同，難道是自己猜錯了？不，不可能。他立刻否定這個念頭，將謝臨淵的包容歸結為“算計得更深”，心中的警惕反而更重。
接下來的兩日，謝臨淵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蘇墨染身邊。
他會親自為蘇墨染換藥，動作小心翼翼；會在蘇墨染翻看賬冊時，默默遞上一杯溫茶；甚至會在蘇墨染因傷口疼得睡不著時，坐在床邊輕聲讀兵法，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些在凡人謝臨淵看來最笨拙的關心，在蘇墨染眼中卻成了“神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鐵證。
【宿主，謝臨淵對你也太好了吧！你看他為了給你找治傷的草藥，昨天冒雨去了城外的山神廟，回來時渾身都濕透了！】
明月的聲音帶著感動，卻沒注意到蘇墨染眼中越發濃重的寒意。
“不過是演給我看的。”
蘇墨染在腦海中冷聲道。
“他越是這樣，我越要讓他嘗嘗失去的滋味。”
他不知道，那碗帶著泥土氣息的草藥，是凡人謝臨淵翻遍三座山才找到的，回來后還因淋雨發了低燒，卻硬撐著沒讓他知道。
終于到了北狄攻城的日子。天還未亮，東門就傳來震天的廝殺聲。
謝臨淵必須親自上戰場指揮，臨走前，他將一枚青銅令牌塞到蘇墨染手中：“這是王府的兵符，若有危險，立刻調動侍衛保護自己，等我回來。”
他的眼神無比認真，帶著凡人獨有的、對珍視之人的牽掛。
蘇墨染接過令牌，表面上點頭應下，心里卻在冷笑：“等你回來，就能看到我‘死’在你面前了。”
他看著謝臨淵策馬離去的背影，立刻按照計劃行動，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引瑞王余黨前來。
不出所料，瑞王余黨很快就找到了他。
雙方在王府展開廝殺，蘇墨染“不敵”，被一名死士一劍刺穿胸膛，倒在血泊中。就在他以為謝臨淵會按照“劇本”及時趕回時，卻聽到“明月”系統傳來急促的警報。
【宿主！不好了！謝臨淵在戰場上中了北狄的毒箭！現在昏迷不醒，正在被侍衛抬回來！】
明月的聲音帶著慌亂，系統波動劇烈到蘇墨染都能清晰感知到。
蘇墨染心中一震，這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他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試圖用神力探查謝臨淵的情況，卻發現對方體內沒有任何神力波動——只有凡人的生命氣息在飛速流逝！
“怎么可能……”
蘇墨染喃喃自語，后背的傷口和胸口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他不是神尊嗎？怎么會……中箭昏迷？”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猜想產生了懷疑，腦海中閃過謝臨淵這些日子的種種舉動：喂藥時的顫抖、冒雨找草藥的狼狽、讀兵法時的認真……這些難道都是凡人的真心？
就在這時，他看到謝臨淵被侍衛抬了進來。對方臉色慘白，嘴唇發紫，胸口插著一支染毒的箭，顯然已經奄奄一息。
可當謝臨淵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蘇墨染時，竟突然掙扎著要起來，口中喃喃喊著：“墨染……別有事……”
蘇墨染看著他虛弱的模樣，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亂。他想開口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的“劇本”明明不是這樣的，謝臨淵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宿主！謝臨淵的生命體征在下降！系統快失控了！】
明月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