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熊柏然重返華安 胡瑞剛設(shè)計陷害
- 若未眷落
- 故翁客
- 11029字
- 2017-04-13 20:49:27
華安縣后衙,張從城早早起來,看見長子張東明在庭院里來回讀書,張從城便走過去道:“東明,起的比爹爹還早啊。”張東明放下書道:“爹爹,今日為何也起的這么早啊。”張從城道:“今天爹爹還有些許公務(wù),睡不踏實,就早早起來了。”張東明道:“爹爹管著整個華安縣,最近好多外地的災(zāi)民都來我們?nèi)A安了,只有咱們?nèi)A安縣才可以讓他們得到溫飽,大家都夸華安是首善之地,賀貴福是首善之人,還說縣太爺英明呢。”張從城苦笑道:“唉,你還小,其實也并非爹爹的功勞。”張東明道:“不管怎樣,他賀貴福也是咱們?nèi)A安人,歸你管啊。”張從城道:“你弟弟妹妹還睡著呢嗎?”張東明道:“是啊,他們兩還沒起來呢。”這時,衙役跑了進(jìn)來道:“縣爺,熊大人今早已經(jīng)回了太原。”張從城道:“什么?這么早?怎么連個招呼都沒打?那劉府臺呢?”衙役道:“劉大人讓我給你帶話,他也要回汾州了,讓你別來送了。”張從城尋思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就這么走了。這時張達(dá)又前來道:“老爺,胡縣丞來了,在前廳等你呢。”張從城道:“找我何事?”張達(dá)道:“他沒說,只讓我找你過去。”張從城道:“好的,我正好有事問他。”張達(dá)湊上前道:“這個胡瑞剛越來越不把老爺您放在眼里了,竟然讓你過去。”張從城道:“好了別說了。”又對張東明道:“爹爹有事先走了,等會弟弟妹妹起來了,你多幫你娘照顧他們啊。”張東明道:“知道了爹爹。”
張從城來到前廳看見胡瑞剛早已坐著喝起來茶,胡瑞剛看見張從城來了起身道:“張大人。”張從城走到主位前坐下道:“胡縣丞,你今日怎么來的這么早。”胡瑞剛道:“張大人,卑職今日天不亮就起來了,剛剛已經(jīng)送過熊大人和劉大人,”張從城道:“什么?他們怎么今天走了,我怎么不知道。”胡瑞剛道:“我恐大人還未起來,所以沒來叫你。”張從城強(qiáng)壓怒火道:“那你又是從何而知他們今早要走了?”胡瑞剛道:“是熊大人托人來告知卑職的,怎么?熊大人沒告訴你嗎?”張從城非常惱怒,克制住自己道:“那你現(xiàn)在來是又是為了何事?”胡瑞剛道:“我要去一趟縣衙死牢,特來知會大人。”張從城道:“死牢?你去那里做甚?”胡瑞剛道:“熊大人密令,讓我去見見今年這幾個死囚,看看有沒有來自廟磚縣的土匪。”張從城道:“胡說,今年秋決剛過,目前只有兩個死囚,一個是李二毛是殺妻,另一個郭天龍是與父妾私通,都是斬監(jiān)候,哪里會有什么廟磚縣的土匪?”胡瑞剛道:“這個大人不必操心,卑職是遵熊大人的密令去再審問下,大人不會連熊大人的命令都想違抗吧?”張從城見胡瑞剛拿出熊柏然壓他便道:“好吧,我派賀捕頭陪你去。”胡瑞剛起身道:“賀捕頭就別去了,也別讓他知道,告辭了張大人。”張從城氣的眉毛都要跳起來,胡瑞剛前腳走,他就走過去一把將胡瑞剛的茶杯摔翻在地。
縣衙大牢里,獄卒陪著胡瑞剛走到死囚牢前,獄卒道:“今個縣丞老爺怎么有空來大牢呢?”胡瑞剛道:“奉了張?zhí)珷數(shù)牧睿蛩狼衾疃珕栃┌盖椤!敝灰妰蓚€死囚各待在一個單人牢房內(nèi),垂頭喪氣,雙目空洞,如死人一般,胡瑞剛用手帕捂住口鼻道:“好沖的味啊。”回頭又對獄卒道:“打開李二毛的牢門。”獄卒應(yīng)命打開牢房,胡瑞剛回頭道:“好了,這里沒你的事了。”獄卒應(yīng)聲退下,胡瑞剛走進(jìn)牢房,只見四面光壁,地上鋪著點(diǎn)零碎麥草,雜亂不堪,惡臭撲鼻而來,李二毛看見胡縣丞如遇救命稻草一般磕頭道:“縣丞大人,救救小人,救救小人啊。”胡瑞剛道:“李二毛,你判的是斬監(jiān)候,如今也是快死之人了,還想活命?”李二毛哭道:“大人啊,小人與賤內(nèi)發(fā)生口角,是一時失手啊,如今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個子女,我死了不要緊,只是可憐我的家人無人照料啊,嗚嗚。”胡瑞剛道:“李二毛,從你父輩開始就是從廟磚縣遷到我華安的,你不思好好待在我華安安身立命,反而觸犯王法,殊不知王法無情,你的家小也只能在你走后,流落街頭,運(yùn)氣好點(diǎn)會被人收留,為人奴仆的,這樣也不至于餓死。”李二毛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也是一時怒氣沖冠,失手打死了內(nèi)人,如今一家老小不知是死是活啊,還望大人搭救啊。嗚嗚。”胡瑞剛道:“你的死刑已上報刑部,如今本官也是愛莫能助,本官雖不能讓你生,卻能讓你們家人安享富貴。”李二毛只管磕頭道:“真的嗎?胡縣丞,您真是菩薩轉(zhuǎn)世,您的大恩大德,小人做牛做馬也無以報答,只能來生再報。”胡瑞剛道:“你先起來吧。”待到李二毛起身,胡瑞剛道:“你走之后你的家小,我將視為自己的母親孩子,我也不讓你做牛做馬,只要你做件事。”李二毛道:“大人盡管吩咐,小人萬死不辭。”胡瑞剛看看周圍,見無一人道:“你祖籍廟磚縣,廟磚縣周家山的周力山想必你也知道?”李二毛道:“小人知道,周大當(dāng)家的威名,全廟磚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胡瑞剛不屑道:“哼,什么威名?就是一個土匪頭子,我讓你冒充周家山的土匪,揭發(fā)一個人,說他私通周力山,只要你揭發(fā),屆時省里來人將其知罪,你的家小我定保周全。”李二毛道:“可是,我早年隨家父來到華安,這么多年了也未曾見過周力山啊,如何冒充啊?”胡瑞剛道:“這個我來安排,你照我說的做,你的家小以后我來照料。你好好想想,你已經(jīng)是死罪,臨死之前揭發(fā)此人,雖然同樣是死,可是你的家人后世,本官只要在,便永保他們安享富貴。”李二毛道:“那敢問大人,揭發(fā)何人?”胡瑞剛道:“賀貴福。”李二毛聞此言,跪下驚道:“大人,這可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啊。賀貴福乃是我華安的首善之人,我家前兩年也受其惠顧,怎可忘恩負(fù)義,使不得啊大人。”胡瑞剛立馬反顏相向道:“混賬,本官念你身犯死罪,走后一家老小無人經(jīng)管,屈身前來給你也是給你家人一個機(jī)會,可想你這般不識時務(wù),你不愿意?那就等以后你家小隨你陪葬吧。”李二毛道:“可是小人不能恩將仇報啊,使不得啊大人。”胡瑞剛道:“你不愿意揭發(fā)?那好,那我去找郭天龍,他與父妾私通,未傷人命,罪雖不及你,但也是死囚,一定會答應(yīng)的,你就等你走了,你的家小都餓死街頭吧。”李二毛道:“可是,大人,小人我實在不能揭發(fā)賀貴福啊。”胡瑞剛道:“你當(dāng)真不做?”李二毛道:“小人已經(jīng)罪有應(yīng)得,不能害了賀大善人啊。”胡瑞剛臉色驟降,厲聲罵道:“你這狗曰的,這般給臉不要臉,浪費(fèi)本官的時間,你就是在這里等死吧,你們?nèi)叶嫉人腊桑瑏砣税。i上門。”李二毛跪在地上,兩眼空洞。獄卒前來鎖上死囚犯的牢房。胡瑞剛道:“去,打開郭天龍的牢門。”獄卒道:“胡縣丞,您不是奉命問李二毛案情嗎?怎么這又要去郭天龍的牢房呢?”胡瑞剛正有一肚子火怒道:“讓你開就去開,廢什么話?難道張大人就沒讓我問郭天龍的案情嗎?”獄卒連連稱是,帶著胡瑞剛?cè)ジ舯诘乃览危蜷_郭天龍的牢門,胡瑞剛一揮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待獄卒下去,胡瑞剛道:“你就是郭天龍?”郭天龍上前跪下道:“小人便是。”胡瑞剛道:“你可認(rèn)識本官?”郭天龍道:“認(rèn)識認(rèn)識,您就是咱們?nèi)A安的縣丞大人。”胡瑞剛道:“我聞得你竟然與父親小妾私通,實屬十惡不赦,已經(jīng)被判了斬監(jiān)候了?念你年少一時色迷心竅,特來給你指一條生路。”郭天龍忙跪下道:“小人,一時糊涂,做出此禽獸之事,望大人救救小人,小人才二十出頭不想死啊。”胡瑞剛道:“我在隔壁牢房給李二毛說的話,你可曾聽清楚?”郭天龍道:“小人聽清楚了。”胡瑞剛道:“那你可曾聽仔細(xì)了?”郭天龍道:“小人聽仔細(xì)了。”胡瑞剛道:“好,你要愿揭發(fā)賀貴福,我便向布政使熊柏然熊大人稟報此事,上報朝廷,免你死罪,這大好機(jī)會你不會也錯過吧。”郭天龍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只要能饒小人不死,小人愿聽大人差遣。”胡瑞剛笑道:“好,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還是年輕人有魄力,你過來我給你說。”郭天龍起身,耳朵貼在胡瑞剛嘴邊,胡瑞剛小聲將計謀說與郭天龍,然后道:“你可聽明白了嗎?屆時,我們聯(lián)名保你,讓你脫離牢籠,如果辦的好了,熊大人還會賞你富貴。”郭天龍跪下道:“胡縣丞的大恩大德,小人將來出去后必將報答。”胡瑞剛又陰下臉恐嚇道:“好了,依計行事,千萬不要走漏了風(fēng)聲,否則你將死無葬生之地。”郭天龍道:“小人謹(jǐn)記。”
胡瑞剛出了大牢,胡平已經(jīng)在牢外備轎等候,胡瑞剛道:“你怎么來了?”胡平迎上來道:“老爺請上轎,小的聽說你去了大牢,特雇轎來接你。”胡瑞剛走到轎前道:“有什么事嗎?怎么還花錢雇轎,騎馬回去就行了。”胡平道:“恭喜老爺,喜得貴子。小的特雇轎接老爺回府,給老爺報喜來了。”胡瑞剛大喜過望道:“走走,回去。”胡瑞剛上轎回府,進(jìn)入府內(nèi),胡瑞剛兩腳并作一步,邊跑邊喊:“我有兒子了,艷希,艷希。”小跑來到夫人產(chǎn)房,只見兩個接生婆裹著一個剛出生的男嬰,來回乖哄,見胡瑞剛進(jìn)門便道:“恭喜大人,母子平安啊。”胡瑞剛抱過嬰兒,左看右看,不勝歡喜,只見謝艷希躺在床上虛弱的道:“相公。”胡瑞剛把孩子遞給接生婆走到謝艷希床邊道:“艷希,你受累了,我胡家有后了,我要大擺宴席,五天一小吃,十天一大吃,滿月一大慶。”謝艷希道:“相公,高興就好,我們又不像人家賀府,哪里來的那么多錢擺酒席,把孩子抱過來我也看看。”胡瑞剛回頭道:“把孩子抱過來給夫人瞧瞧。”接生婆子抱著孩子,走了過來,謝艷希看見孩子后激動不已道:“看看長得多像你,相公,你給孩子取個名吧。”胡瑞剛起身道:“娘子只管放心,今年便是我胡瑞剛出頭之年。”又來回思索了會道:“今日又喜從天降,填此一子,我胡家今后一定會昌盛發(fā)達(dá),這孩子來的及時,就起名叫永昌吧。”謝艷希道:“永昌,永遠(yuǎn)昌盛,好名字老爺。”胡瑞剛道:“呵呵,我胡瑞剛后繼有人了。”又走過去打開房門道:“胡平,胡平,快拿銀子,我要好好答謝這兩個接生婆。”胡瑞剛喜不自勝,心中暗暗思量這次預(yù)將發(fā)跡之事。
往后幾日熊柏然從京師回到太原后,胡瑞剛便派胡平來往于太原和華安之間與熊柏然暗中勾結(jié),二十多天后,華安縣衙里,熊柏然和劉靖已經(jīng)來到華安,張從城和胡瑞剛上前行禮道:“參加山西布政使熊大人,劉府臺。”熊柏然坐下道:“奉朝廷之命,趙志皋首輔的手令,讓本官來華安審理賀貴福通匪一案,黃撫臺也已經(jīng)知會本官全權(quán)調(diào)查,臨時節(jié)制山西臬司衙門和都司衙門,還有整個汾州以及華安的兵役差丁,本官已經(jīng)帶兵進(jìn)駐華安,以防有亂賊搗亂,你等皆要聽令行事。”劉靖,張從城和胡瑞剛即叩首道:“卑職等惟命是從。”熊柏然道:“都起來吧。張知縣,請華安縣的差役且先回避,升堂。”
縣衙大堂里臬司衙門的兵役站成兩排,縣衙內(nèi)外,還站著很多兵役,縣衙門口被百姓圍的水泄不通,一個布政使都事對眾兵役道:“奉熊大人令,今天退堂之前,所有人等不得先行離開。”眾兵役遂奉命將縣衙大門外圍把守住。賀貴才看著這么多面生的兵役莊嚴(yán)肅立,對縣衙衙役道:“好大的陣勢啊,這是怎么回事,縣衙升堂我們都被擋在門口。”一衙役道:“賀捕頭,聽說縣衙和大牢已經(jīng)被臬司衙門的兵接管了,布政使熊大人要親自審問周家山匪寇郭天龍。”賀貴才道:“郭天龍怎么會是匪寇?他與父妾私通,還是被我親自抓的呢。”另一衙役道:“就是啊,我也隨賀捕頭一起抓的郭天龍啊,這小子我了解,壓根就沒去過廟磚縣啊。”只見從后堂已經(jīng)走出來一排官員,為首的正是熊柏然熊大人,熊柏然坐在堂上,劉靖坐在后邊,張從城和胡瑞剛坐在左邊,熊柏然大喝聲:“帶周家山土匪郭天龍上堂。”張從城起身道:“熊大人,這個郭天龍怎么會是土匪呢?”胡瑞剛道:“張大人,這是我親自審問招供的,茲事體大,沒有及時報給你。”熊柏然也對張從城道:“華安縣,你少說多看,莫要多嘴。”張從城氣的臉色鐵青,只能坐下。一會功夫,郭天龍帶著腳鐐被兵役帶了上來,郭天龍跪下道:“小人郭天龍叩見各位大人。”熊柏然道:“你所犯何事?從實招來。”郭天龍道:“回大人的話,小人前兩年曾在廟磚縣周家山亂匪里當(dāng)過一個小嘍啰,今年回家因和家父小妾私通,被縣太爺張大人判斬監(jiān)候。”熊柏然道:“你如今已是斬侯決,先將你在周家山當(dāng)亂匪所知實情如數(shù)說來,如確有戴罪立功,本官將報請朝廷饒你不死。”郭天龍道:“謝大人,小人早前在周家山當(dāng)一個小嘍啰,就聽聞周家山大當(dāng)家的周力山早年受賀乾玉的資助,在廟磚閆家山立了山頭,打家劫舍,現(xiàn)在的賀貴福也經(jīng)常和周力山有所往來,暗中勾結(jié)匪徒資助錢糧以購兵械,壯大勢力。”此言一出,外面的百姓眾人全都嘩然,眾人七嘴八舌道:“這怎么可能?”“賀大善人怎么會通匪呢?”“胡說八道......”胡瑞剛道:“肅靜,外面的人不得喧嘩。”熊柏然一拍驚堂木道:“都不許大聲喧嘩,郭天龍你所言可是真話?”眾人都安靜下來,郭天龍道:“句句屬實。”張從城道:“郭天龍,先前你過堂之時只說你與父妾私通,為何從未說過你在周家山當(dāng)土匪一事?”郭天龍道:“小人當(dāng)時不敢說,是因為害怕罪加一等啊。”張從城道:“那你現(xiàn)在怎么又敢說了?”胡瑞剛道:“張大人,如今是熊大人主堂審問,不要亂了熊大人的問話啊。”張從城道:“你去了趟大牢,就問出這么多案情,我身為一縣之主,三次過堂,怎么一點(diǎn)都不知道。”劉靖道:“張縣令,如今是熊大人主審,你就別作百舌之聲了。”熊柏然道:“張縣令,郭天龍與父妾私通之事已經(jīng)結(jié)案,如今本官審問的是賀貴福通匪一案,已經(jīng)另案,你就不要插嘴了。”張從城只好住嘴。熊柏然道:“郭天龍,周力山和賀貴福家每年都聯(lián)絡(luò)嗎?”郭天龍道:“是啊,自從十八年前賀乾玉資助匪首周力山后,逢年過節(jié),周力山和賀府都派人暗中往來。”賀貴才在堂外聽的早已忍無可忍,怒氣爆發(fā)大罵道:“一派胡言,你去過廟磚縣嗎?十八年前你還吃奶呢,誰指使你誣蔑我家兄弟的?”賀貴才被守在門口的臬司衙門的兵役擋在外面,跳起來繼續(xù)罵道:“郭天龍,誰指使你狗曰的冤枉好人的?”眾人都跟著附和叫罵,郭天龍看見賀貴才蹦跳如雷,眾人都聯(lián)手聲討,嚇的陰森發(fā)抖,不敢言語,賀貴才繼續(xù)罵道:“看你這個熊樣,就你這狗日的還當(dāng)過土匪?”底下叫罵聲不絕于耳,還要往大堂上沖。劉靖起身道:“熊大人,賀家在華安威望甚高,百姓趁機(jī)發(fā)難,現(xiàn)在如何是好?”張從城也起身道:“熊大人,賀貴福在華安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還未見人,便已經(jīng)如此不可收拾了,還望大人斟酌,弄不好會激出民變啊。”熊柏然也是沒想到,百姓眾口交詈,躍躍欲試,一時沒了主張,這時胡瑞剛起身上前,走到熊柏然身邊,俯在耳邊道:“大人,千萬莫慌了神,這些人多半是來我華安的災(zāi)民,一群流民不足為慮,擒賊需先擒王,先把賀貴才抓起來,誰出頭就抓誰。”熊柏然看見這么多的百姓實在有點(diǎn)為難道:“可是人這么多不能全部抓吧?”胡瑞剛道:“大人,只要抓幾個領(lǐng)頭的,他們也就安靜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熊柏然提了提神連拍驚堂木道:“肅靜。”待眾人稍安靜了以后又道:“本官受朝廷之命,前來問案,爾等竟敢如此嘈雜,成何體統(tǒng),誰在多嘴就給我拿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胡瑞剛道:“賀捕頭,你身為捕頭竟敢?guī)ь^喧嘩,知法犯法,還不退下。”賀貴才道:“胡縣丞,這個郭天龍信口開河,滿口胡言亂語,誣陷無辜,還請各位大人不要聽信讒言了。”熊柏然道:“大膽,本官奉上命特來審理此案,你這個小小縣衙捕頭,竟敢如此放肆,來人與我拿下。”眾兵役上前將賀貴才的樸刀強(qiáng)行卸下,又將他擒了起來,張從城起身道:“熊大人,賀捕頭在華安當(dāng)了十幾年的捕快,立功無數(shù),又是賀貴福的堂兄,不免有些激動,還望大人海涵,饒過賀捕頭吧。”劉靖也道:“熊大人,賀貴才乃是賀貴福的堂哥,此案涉及賀貴福,就讓賀貴才回避吧。”熊柏然想了想道:“好了,賀貴才,本官就饒了你。”又下令道:“將他丟出縣衙,遣送回家,嚴(yán)加看管。”臬司衙門四個兵役架著賀貴才出了縣衙向賀貴才的家里走出。熊柏然道:“誰在喧嘩,就給我抓起來,郭天龍,本官再問你一遍,賀貴福有沒有通匪?”郭天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時語噻,胡瑞剛趕緊給使了個眼色道:“還不回話,大人問你呢。”郭天龍看了看胡瑞剛回頭道:“回大人的話,賀貴福確有通匪。”熊柏然起身一拍桌子道:“好,來人啊,傳我手令,將賀貴福全家給我押解到縣衙。”幾個兵役,上前領(lǐng)命。張從城忙道:“熊大人,還未弄清楚,憑這一面之詞,怎能拿人?于法不合啊,先派差役將賀貴福一人傳來當(dāng)堂審問才好。”熊柏然道:“好,你們幾個去賀府將賀貴福傳來。”兵役剛走,胡瑞剛走到熊柏然耳邊道:“大人,請到后堂,我有話要說。”熊柏然跟隨胡瑞剛來到后堂,胡瑞剛道:“大人,此事不妥啊。”熊柏然道:“如何不妥?”胡瑞剛道:“諾大的賀府,府宅深遠(yuǎn),門客鏢師護(hù)院下人們就有數(shù)百人之眾,憑幾個差役怎能將賀貴福帶來?如今大人已經(jīng)節(jié)制三司及其汾州華安的所有兵丁,應(yīng)該派重兵包圍賀府,不要走漏一人。”熊柏然道:“那些鏢師門客以及下人不在九族之內(nèi),再說這么多人都抓起來關(guān)在哪里?”胡瑞剛道:“大人,那些鏢師護(hù)院個個功夫了得,只要賀貴福一聲令下,就會為其賣命的,不可不防啊。先將他們都控制起來,防止他們暴動,待到賀貴福全家斬首后,他們也就群龍無首,為時已晚了。”熊柏然道:“言之有理,我這就命千總殷豐和布政使經(jīng)歷沈西南領(lǐng)兵八百人將賀府團(tuán)團(tuán)圍住,將他家人全部抓來。”胡瑞剛道:“還有賀貴福必然不肯認(rèn)罪,只要郭天龍一口咬定,我們便將他強(qiáng)行治罪,立即斬首,夜長夢多,不可松懈,完了抄家之后,施巨財以堵上面的悠悠之口。”熊柏然道:“恩,朝廷三法司那有趙首輔,再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應(yīng)該沒問題。”胡瑞剛道:“熊大人英明,時不我待,請下令讓殷千總和沈經(jīng)歷現(xiàn)在去捉拿他們家小。”熊柏然道:“好。”二人來到大堂,熊柏然傳令千總殷豐和布政使經(jīng)歷沈西南調(diào)兵去賀府。
再說賀貴才,被四個兵役押送回家里,賀貴才氣的大罵:“豈有此理,這群狗官。”玉琴看到家門口站著四個面目生疏的兵役道:“這怎么回事啊。”賀貴才道:“走進(jìn)屋說。”玉琴跟著賀貴才進(jìn)到房里,玉琴著急的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會出什么事了吧?”賀貴才道:“哎,小聲點(diǎn),不要嚷了。”玉琴靜下聲來,賀貴才關(guān)上門道:“這群狗日的,不是我出事,而是貴福馬上就要出事了。”玉琴道:“什么?貴福要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賀貴才道:“不要吵了,現(xiàn)在不要問怎么回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去貴福府里報個信,讓他趕緊想辦法,實在不行就要快跑。”玉琴著急欲哭道:“你都不說怎么回事想急死我啊。”賀貴才道:“布政使熊柏然又來了,這次他好像奉了朝廷的命令,已經(jīng)節(jié)制山西省三司衙門,掌管了山西的兵丁軍馬,胡瑞剛不知道怎么和一個死囚串通一氣,誣陷貴福通匪,這次他們專門來咱們?nèi)A安來抓貴福了,”玉琴道:“什么?他們怎么這么狠啊。”賀貴才道:“他們不知道怎么這么厲害,竟然節(jié)制三司,如此的手眼通天,看來是早有預(yù)謀啊。”玉琴道:“這可如何是好?”賀貴才道:“如今只有想辦法將此事告知貴福。”賀貴才說著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逼急了我這就先殺了這幾個兵役,再沖出去。”玉琴哭道:“貴才,這萬萬不可啊,這樣你免不了要砍頭的啊,你要吃了官司走了,我和志奇怎么辦呢?”賀貴才平下心來道:“志奇呢?”玉琴道:“在私塾呢,中午就回來了。”賀貴才思量一下道:“好,你就說去接孩子,再去買點(diǎn)菜,然后趕緊去貴福那通風(fēng)報信。”玉琴道:“好,我這就去。”說著準(zhǔn)備開門欲走,貴才道:“等等,你告訴貴福官府人多勢眾,不行就跑,這群人明擺著看上了貴福的萬千金銀,想必不會一路捉拿的,記住了嗎?”玉琴道:“記住了,我這就走了。”玉琴出了房門,來到大門口,就被兵役擋住,玉琴道:“我去私塾接自家孩子,難道還不讓人出去了嗎?”一兵役道:“奉命,任何人不得走出家門。”玉琴往出沖,邊沖邊道:“我們又沒犯王法,為何囚禁起來,難道孩子都不讓接了嗎?”衙役們一人抓玉琴一個胳膊甩了回去道:“暫時不得出門,這是命令,違令者斬。”說著拔出來刀。玉琴嚇的癱在地上,少時,便起來回到屋內(nèi),玉琴道:“你也看見了,根本不行啊。”賀貴才一屁股坐下道:“唉,他們這次手握兵權(quán),看來是動真格了,這可如何是好。”
賀府內(nèi),一如平日,一家人吃過早飯,賀老夫人在院里坐著搖椅曬太陽,蕓娘和翠兒坐在旁邊,身后站著幾個貼身丫鬟,翠兒懷里還抱著小志遠(yuǎn),賀老夫人道:“天氣越來越冷了,早上曬曬太陽,真舒服啊。”翠兒道:“是啊母親,吃過早飯這曬會太陽,把深秋的寒意都去了,真的很愜意。”蕓娘也道:“陽光可殺毒去霉,志斌小時候我一直也抱著曬太陽,平日里你也抱著小志奇出來多曬曬。”賀老夫人道:“蕓娘說的極是,太陽照耀萬物,乃萬物之根本,多曬曬孩子就健康無病無災(zāi)的。”翠兒看著小志遠(yuǎn)道:“是啊,看這孩子多高興呵呵。”賀老夫人道:“呵呵,翠兒抱過來。給我再抱會。”翠兒抱著小志遠(yuǎn)起身,把孩子接給賀老夫人道:“志遠(yuǎn),看誰抱你呢?”賀老夫人樂呵呵的抱著小志遠(yuǎn)道:“志遠(yuǎn),奶奶抱你呢,多乖啊呵呵。”蕓娘也湊過來,三人一起玩弄這小志遠(yuǎn)。這時賀德生著急的走了過來道:“夫人,看見少爺了嗎?”賀老夫人道:“貴福和我們一起吃過早飯,就走了,這會沒見啊。”蕓娘道:“德生叔,貴福好像去王秀素先生那了,看志斌學(xué)習(xí)了。”賀德生道:“好好,那我這就尋少爺去。”說完便要走,蕓娘道:“德生叔,你怎么這么著急,出什么事了嗎?”賀德生道:“外面來了幾個鄉(xiāng)民,說熊柏然又帶著重兵來華安了,有急事找少爺。”賀老夫人道:“什么意思?熊柏然帶著重兵來了?難道是沖我們來的嗎?找貴福做什么?”賀德生道:“這事不好說,我得先找少爺去。”蕓娘也道:“既然是熊柏然,估計十有八九會是沖我們來的,上次讓我們拿出來五十五萬兩白銀,我們沒有照付,如今恐怕是來找麻煩了。”賀老夫人生氣的道:“豈有此理,我們又沒有欠他們的賬,就算找我們麻煩也得有個理由啊。”翠兒接過小志遠(yuǎn),蕓娘拍著賀老夫人的后背道:“母親,先別著急,德生叔你趕緊去找貴福吧。”賀德生快步來到后院學(xué)堂,賀志斌正在讀書,王秀素和賀貴福在里屋坐著聊天,賀志斌看見了賀德生道:“德生爺,你來了啊,父親在里屋和先生聊天呢。”賀德生邊走邊道:“哦,你好好學(xué),我找你爹有要緊事。”賀貴福聞聲起來道:“怎么了德生叔。”王秀素也站了起來。賀德生走向前道:“少爺不好了,有幾個鄉(xiāng)民來府中,說熊柏然今早帶著大批官兵來到華安了。”賀貴福道:“鄉(xiāng)民在哪里?”賀德生道:“我已安排在中廳,派人上了茶就來尋你了。”賀貴福道:“走,過去看看。”又回頭對王秀素道:“王先生,你先忙,下次過來再敘。”王秀素道:“好好。”
主仆二人快步趕到中廳,賀貴福看見沈老漢和十來個鄉(xiāng)民有的坐著,有的站著,都在等他,賀貴福道:“沈老叔,各位街坊,怎么回事?”沈老漢道:“貴福啊,大事不好了,熊柏然拂曉就帶兵前來了,大家都說是沖著你來的啊。”一鄉(xiāng)民道:“聽說縣衙已經(jīng)升堂了,所有人只有進(jìn)去的沒有出來的啊。”還有一鄉(xiāng)民道:“有人剛剛還看見賀捕頭被官差帶了出來,遣送回家,不讓出門了啊。”沈老漢又道:“要是真的沖你,你就趕緊想辦法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說勸著,賀貴福道:“各位街坊鄉(xiāng)親,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家都漸漸靜了下來,賀德生對賀貴福道:“少爺,種種跡象看來,十有八九是沖我們來的啊。”賀貴福沉思不語,沈老漢拉過賀貴福悄聲道:“貴福啊,多半是沖你來的,萬一不行就帶著家眷趕緊跑吧。”賀貴福道:“跑?我為什么要跑?沈老叔,如今事情尚未弄清楚,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里跑呢?”然后回頭對大家道:“賀某多謝各位鄉(xiāng)鄰的好意,沈老叔,你帶著大家先離開吧,容我打探下再說。”大家又開始一起勸說起來,沈老漢道:“貴福啊,趁著現(xiàn)在還未動靜,早做打算啊。”賀德生道:“好了,沈老哥,你就讓我家少爺一個人安靜會。各位鄉(xiāng)鄰請先回吧。”沈老漢道:“可是,這......”賀德生連推帶說的將各位鄉(xiāng)鄰送出門外,這時一護(hù)院飛速跑進(jìn)來道:“管家,來了六個差役,說是要......”賀貴福走了出來道:“說要什么?”護(hù)院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說是來傳喚老爺你的。”賀貴福惱怒道:“好啊,果然是沖我來的。德生叔你派人把鄉(xiāng)親們送回去吧。”沈老漢道:“貴福啊,我們沒事,先看他們來怎么說。”說話間,差役們在幾個護(hù)院的帶領(lǐng)下已經(jīng)走了過來,一差役上前道:“誰是賀貴福?”賀貴福向前道:“我就是。”這衙役看見賀貴福便滿臉堆笑道:“賀員外,麻煩你隨小的們?nèi)ヌ丝h衙。”賀貴福看著這些陌生的面孔道:“你們好面生啊,不是縣衙的差役吧?”差役回道:“我們是山西臬司衙門的。”賀德生道:“臬司衙門的?我們少爺犯了什么王法?誰讓你們來的?憑什么要和你去?”差役道:“我們是奉命行事。”沈老漢也道:“臬司衙門也不能隨便拿人啊。”眾人也紛紛都說起來:“賀大善人,乃是我們?nèi)A安首善之人,像這樣的人怎么會犯王法呢?”“不能隨便抓人。”“不許帶走賀員外......”差役看見眾人喋喋不休,便道:“大家靜靜,山西布政使熊柏然大人傳賀員外去趟縣衙,我們不是拿人,是特來請的。”賀德生道:“請?聽說熊大人今早已經(jīng)帶領(lǐng)重兵接管了華安。請我們少爺,為何還要帶兵前來?”眾人又開始叫罵起來,這時,賀府內(nèi)的鏢師門人們都聞聲陸續(xù)趕了過來,諾大的前院,已經(jīng)被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鏢師上前就罵:“狗娘樣的,臬司衙門的?誰不知道臬司衙門是管刑獄的,還想騙我們老爺去縣衙?”眾鏢師都是習(xí)武之人,個個人高馬大大聲叫罵起來,眾門客鄉(xiāng)鄰也彼此起伏的叫嚷起來。一門客:“我剛聽聞,縣城內(nèi)外皆有兵馬,熊柏然帶這么多人,請我們少爺所為何事?”“還不是意圖不軌?”“......”眾差役一看人聲沸騰,眾人皆群雄激昂,便都一下不知所措,一差役道:“大家別誤會,我們真的是來請賀員外的。”領(lǐng)頭的一差役擠到賀貴福面前哀求道:“賀員外,小的們是奉命行事,沒有辦法,您就勞駕跟我們走吧,不然我們就沒法回去交差了。”賀貴福看著大家,雙手伸起來揮了揮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眾人一看賀貴福說話了,頓生都不吵嚷了,默不作聲起來。賀貴福對差役道:“是禍躲不過,好吧,我就隨你們?nèi)ァ!北娙擞肿钄r道:“不能去少爺。”賀德生道:“少爺,去不得啊,你這去必定落入虎口啊。”大家聽后,又極力阻止起來,更有一鏢師沖上前來,一把抓住領(lǐng)頭的差役衣領(lǐng)道:“你交不交了差,關(guān)我們屁事,還不滾?”大家都情緒亢奮,躍躍欲試,賀貴福道:“趙鏢師,住手,大家都別吵了。我意已決。各位差役稍等,我去換個衣服。”又回頭把賀德生叫到中廳內(nèi),關(guān)上廳門,悄聲對賀德生道:“假如我回不來了,他們定然也不會放過我家人,你就安排家小從密道逃走。”賀德生一聽驚咽道:“少爺,不至于此的,你別嚇老奴啊。”賀貴福道:“既然熊柏然真的調(diào)來重兵,上次之事他必懷恨在心,此事也是早有預(yù)謀,真的沒想到此人有如此野心,我一時大意,沒有防范,我憑感覺此去定然兇多吉少,”賀德生道:“我們糾結(jié)人馬和他們拼了吧。”賀貴福道:“事情還沒弄清楚,再說我們是民,他們是官,拼了就等同與造反,那時才真的給人予以口實,不光我們的全家老小,還會害了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的。”賀貴福從身上拿出來一把鑰匙道:“這把鑰匙是我和蕓娘房內(nèi)密柜的,里面有先父所著說的一本論學(xué)語錄和京師興達(dá)錢莊暗存的一張五百萬兩銀票,這本書是先父的畢生心血將來給志斌,至于這筆錢完了給老夫人,將來我娘自然會分配家用的。”賀德生哭道:“少爺,你別這樣說啊。”賀貴福道:“一開始我就大意了,事到如今,怎么能不做最壞的打算呢,好了走吧。”賀貴福說著就欲開門。賀德生一下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道:“少爺,你就不再去看看老夫人和妻兒?”賀貴福一瞬間似乎要僵化,杵在那里,內(nèi)心如洶涌波濤一般,正如觸碰到人世間最脆弱的心弦,久久不言。正可謂:萬象蒼生皆生情,難抵骨肉滴血親,唯有族內(nèi)相別離,此景如鹽灑心傷。這時門口騷動又聲響了起來,只聽大家道:老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