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轉(zhuǎn)眼便到了大試這天,張荏青這天早早便起來給賀志斌收拾著筆墨書硯,賀志斌穿衣起床,他來到張荏青旁邊,道:“這幾天,你就先回娘家去,待我考完了,過來接你。”張荏青回頭道:“相公,我就待著家里,等你高中。”賀志斌笑道:“如果名落孫山,那該怎么辦?”張荏青道:“以相公才能,必能高中。”賀志斌問道:“萬一中不了呢?”張荏青道:“中不了就中不了,你不管干什么,我都跟著你。”賀志斌道:“萬一中不了,你一定會很失望的。”張荏青答道:“不是每個人都望夫成龍,你高中與否,我都不離不棄。”賀志斌道“娘子,你聽我的,我讓二哥先送你回去,在家里待幾天,陪陪你爹娘。”張荏青點點頭,將包袱綁在賀志斌的肩膀上,然后從后背抱住賀志斌,道:“相公高中之后,不可負了我。”賀志斌轉(zhuǎn)過身來,將張荏青抱緊,道:“如若負你,天地不容。”
二人出了房門,眾人也早早起來了,賀志斌走到賀貴才房間內(nèi),看到玉琴也正在給賀志奇裝著行李,于是道:“志奇哥,得好幾天呢,別落下什么東西。”賀志奇道:“放心吧,我去考試,可能也就是走個過場。”玉琴也道:“就是,你還有臉說,你看人家志斌從早到晚都做什么呢,你一直不好好讀書,估計也真的走了過場了。”賀志斌問道:“志奇哥,那兵部那邊你安頓好了嗎?”賀志奇道:“放心,我說家中有事,已經(jīng)告假四天了。”賀志斌問道:“那你要是真的高中以后,再如何解釋呢?”賀志奇道:“唉,我都沒抱什么希望,如果真能有幸高中,那兵部一個兵役,扔了也罷。”這時,賀貴才走了進來,道:“志斌,志奇,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可以走了。”
幾人出了房門,龍虎豹三兄弟和張荏青都在院子里等著,周龍上前對賀志斌道:“四弟,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加油。”周虎也道:“四弟,你一定行的。”周豹也道:“我家四弟若不高中,就是天理不容。”張荏青也走到賀志斌面前,道:“相公,我們等你回來。”賀志奇聽著這些話,氣不打一出來,同樣是考試,卻沒有人看的起他,于是徑直便向門口走去。賀志斌看了一眼賀貴才和玉琴,便道:“大伯,大嬸,我們先走了,你們多保重。”賀貴才和玉琴點點頭。賀志斌又對龍虎豹三兄弟道:“大哥、二哥。三哥,我們走吧。”說著眾人一起出了門。
門口停著一駕馬車,賀志奇看到眾人都出來了,便先上了馬車,賀志斌對周虎道:“二哥,我走了以后,你將青兒送到張府去,等我考完了,再過去接她。”周虎點點頭,道:“放心吧,四弟。”賀志斌說著便將張荏青也扶上了車。隨后周龍也上了馬車,賀志斌回頭對賀貴才夫婦道:“大伯,嬸子,保重。”說罷自己也上了馬車。周虎與周豹則負責駕車,眾人一路向貢院走去。
到了貢院門口,此時貢院大門口,已經(jīng)站滿了兵丁,貢院外學子們摩肩接踵,都排隊等候入場。眾人都下了車,賀志斌對龍虎豹道:“大哥。二哥。三哥,你們請回吧。”龍虎豹三兄弟也道:“四弟保重。”賀志斌走到張荏青跟前,悄聲道:“青兒,我最放心不下就是你了,小別幾日,唯思念你。”張荏青看著賀志斌,深情道:“相公,花有開謝,最苦離別,我也會想你的,勿念兒女情長,專心用功考試。”賀志斌道:“考完我就去接你。”張荏青點點頭,道:“我等你。”這時,賀志奇走過來道:“好了志斌,都開始進場了,我們也走吧。”賀志斌點點頭,對龍虎豹道:“三位兄長,保重。”說罷便依依不舍的看著張荏青,然后與賀志奇走向貢院。
張荏青在龍虎豹的相送下,來到家門口,張荏青下了馬車,對龍虎豹三兄弟道:“三位哥哥,進去休息會。”周龍道:“不用了弟妹,我們就先回家了。”周豹也道:“你回去吧,弟妹,除了你,估計你家里也沒人歡迎我們……”周虎打斷道:“三兒,說什么呢。”然后又對張荏青道:“弟妹,你就回去吧,待四弟考完了,我們再過來接你。”張荏青點點頭,對眾人道:“各位哥哥,一路小心。”
皇宮內(nèi),朱軒苗才睡醒,公主的貼身丫鬟銀杏便端著臉盆走了進來,朱軒苗打了一個哈欠,然后起身,銀杏將臉盆放在架上,走了過來幫朱軒苗穿衣,朱軒苗問道:“幾時了?”銀杏道:“回公主,已經(jīng)辰時了。”朱軒苗穿戴完畢,銀杏彎下腰給朱軒苗將靴子穿好,朱軒苗起身去洗漱。銀杏則跟在后面問道:“公主,今晨想吃點什么?”朱軒苗邊洗臉邊道:“肚中未感饑餓,隨便端些清雅素食即可。”銀杏關心道:“公主,自打和你呂品出去看完比武,回來這么多天,都飲食不佳,心情也不好。”朱軒苗擦了一把臉,斥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比武的事了。”銀杏道:“知道了公主。”銀杏說著將臉盆端了出去。
少時,銀杏帶著兩個御膳房的太監(jiān)走了進來,兩個太監(jiān)將飯菜放在桌上,然后退出。銀杏走到朱軒苗的跟前,道:“公主,該用膳了。”朱軒苗走到桌前,無精打采的坐下,銀杏將碗拿起來,將每個菜都給碗里夾幾塊,然后道:“公主,慢用。”朱軒苗看著眼前可口的飯菜,一點食欲都沒有。銀杏為了讓公主吃飯,于是搭話問道:“公主您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朱軒苗抬了抬眼皮,道:“什么日子?”銀杏道:“今天咱們大明大考之日,屆時就會出現(xiàn)新的一輪才子。”朱軒苗道:“這和我有什么關系。”銀杏回道:“公主啊,這次會試之后,皇上就會為你欽點一個駙馬,到時候公主就不會這么沒精神了。”朱軒苗怒道:“什么選駙馬,本宮難道就缺駙馬嗎?你再亂嚼舌頭,小心我把你舌頭給割下來。”銀杏嚇得趕緊跪下告饒道:“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說了。”朱軒苗道:“好了,好了,下去吧。”銀杏趕緊起身離開。
朱軒苗看著飯菜,沒有一點胃口,于是他朝門外喊道:“來人。”話音剛落,便又進來兩個宮女,朱軒苗對著飯菜擺了擺手,道:“撤下去吧。”兩個宮女便上來將飯菜端走,朱軒苗則回道寢宮又躺下,最近她心神不定,腦海里總是想著那天在巷子遇見的那個騎馬少年,朱軒苗喃喃道:“你到底是哪里人?還在不在京城……”
傍晚,王悅霞與張荏青在正房里聊天,這時,張從城鐵青個臉就推門進來,張荏青趕緊起身道:“爹,回來了啊。”張從城看到張荏青,便問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回來?”張荏青道:“今天貢院開考,志斌去考試了,我就去回來小住兩天。”王悅霞看到張從城臉色不對,于是問道:“怎么了?誰有惹你了?”張從城坐在桌前,怒道:“這差事也干不成了。”張荏青問道:“爹爹,到底怎么了?”王悅霞也問道:“好端端的,怎么干不成了?”張從城道:“你說我在太仆寺兢兢業(yè)業(yè),今天太仆寺卿把我叫了過去,問我是不是倒賣了太仆寺的柴草,還問我有沒有中飽私囊,我不以低價也進些原木馬草,然后弄成捆柴和馬草賺點差價嗎,幾時拿過太仆寺的一點公物?”王悅霞道:“那你當時就給他說清楚啊。”張從城道:“我當時就給說清楚了,他卻問我最近有沒有得罪人,然后就讓我回來了。”張荏青道:“得罪人?爹爹一向與人為善,會得罪什么人呢?”張從城道:“我也不清楚,反正今天生了一肚子氣。”張荏青給張從城倒了一杯水,然后遞過來,道:“爹,先喝杯水,消消氣。”張從城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將水杯放下,道:“算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然后接著對張荏青問道:“前些天聽你娘說,你和賀志斌來家里了?”張荏青道:“是的,我和志斌來時,爹和弟弟都不在家。”張從城問道:“他對你怎么樣?”張荏青道:“他對我很好,無微不至。”張從城舒了一口氣道:“那就好。”張荏青看著張從城,然后問道:“爹,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張從城道:“問吧。”張荏青又看了看王悅霞,然后對張從城問道:“爹,當年志斌爹爹是不是咱們?nèi)A安首富?賀志斌的大伯賀貴才是不是在你衙門里當捕頭?”張從城沒想到張荏青會問這個問題,他一眼盯住張荏青,反問道:“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張荏青道:“不瞞爹爹,女兒婚后的第二天,就隨志斌去了華安,還祭拜了他爹娘家人的墳墓。”張從城驚道:“什么?去了華安?”張荏青點點頭。張從城問:“那賀志斌都給你說了些什么?”張荏青道:“他什么都沒說,所以我就想問問你。”王悅霞也問道:“青兒,他當真沒告訴你什么?”張荏青坐到桌前,道:“爹,娘,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嫁給了賀志斌,成了他的妻子,你們有什么事,不要瞞著女兒好嗎?”張從城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爹就給你說了吧,當初賀志斌家不僅僅是華安的首富,而且是整個山西的首富,甚至在整個大明也是富埒陶白。萬歷二十三年,我正是華安縣的父母官,胡瑞剛則是華安的縣丞,有次布政使熊柏然和汾州知府劉靖來到華安,借名賑災,讓華安縣拿出五十五萬兩白銀統(tǒng)籌安排,當時,華安縣也受災,別說五十五萬兩,就是五千兩也拿不出來。后來胡瑞剛飛黃騰達之后,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胡瑞剛瞞著我與上面人勾結(jié)起來坑害了賀志斌一家人……”張荏青問道:“后來呢?”張從城道:“最后,賀貴富一家人都慘死在華安縣衙公堂之上。”王悅霞也道:“此時主謀雖說不你爹,可是人畢竟死在你爹的大堂之上,后人都以為你爹是罪魁禍首。”張荏青情緒有點失控,道:“怎么會這樣?他們怎么能這樣?爹,你當時也不阻擋嗎?志斌家好可憐。”張從城苦笑道:“我只是個七品縣令,省府調(diào)兵下來,我有個什么說話的權力,事后,我也很懊悔,這就是為什么賀志斌來到家中以后,我情緒失常的原因了,也就是為什么,我一定要你嫁給他的原因了,算是對他的一種彌補吧。”張荏青道:“這算什么彌補?他們家出了這么大的事,而爹你當時確是華安的主政縣令,你們這么做,這讓我以后和賀志斌何以相處?”王悅霞起身抱住張荏青道:“女兒,你聽為娘說,此時真的不怪你爹,怪只怪你爹爹時運不濟,當時正好在華安任上,怪只怪你爹沒有認清胡瑞剛的為人,你現(xiàn)在和賀志斌已經(jīng)成婚,千萬不要多想,好好過你們兩的日子。”張荏青哭道:“娘,我怎么能不多想呢,志斌家遇此大難,華安的百姓不明真相,人人都唾罵的是我們家,總有一天,志斌也會因為這件事和我產(chǎn)生芥蒂、甚至反目成仇的。”王悅霞道:“所以,你爹和我,一直都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不想讓你為以前的事多添煩惱。”張荏青道:“爹,娘,志斌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你們的女婿,如果真的爹爹是不知情,他日我把志斌叫到家里,大家坐下來,把這件事說清楚。”張從城道:“傻孩子,這事非同小可,豈是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況且我當時是華安縣令,一點不知情怎么能說的過去呢。”張荏青問道:“那爹你也參與其中了?”張從城道:“昧著良心的事,我肯定不會做,但是這事,我多少也知道點,卻也無力阻擋。”張荏青看著張從城,自從出嫁以后,這次回來突然發(fā)現(xiàn)張從城有點蒼老,張荏青心中莫名開始有點心疼張從城了。
三天后傍晚,賀志斌便和賀志奇出了貢院,賀志奇直接道:“志斌,你先回家吧,我要趕緊去兵部報到。”賀志斌問道:“志奇你考得如何?”賀志奇笑道:“你看我這么慌忙要去兵部,肯定考得不如人意了。”賀志奇又問道:“你呢?志斌。”賀志斌回道:“也就那樣吧,聽天由命吧。”兄弟二人分手后,賀志斌就直奔月兒胡同。
賀志斌背著包袱一路快步向月兒胡同走去,好幾天未曾見到張荏青了,此刻他十分思念新婚妻子。
不多時,賀志斌便到了張府門口,賀志斌發(fā)現(xiàn)大門緊閉,于是便敲了敲門,半響,只見瑞雪打開門,看到是賀志斌,便道:“過來了?姑爺。”賀志斌點點頭問道:“青兒在家嗎?”瑞雪道:“在呢。”說罷便回頭走了進去,賀志斌也跟了進去。
瑞雪走到前院,便對著廂房喊道:“小姐,姑爺來了。”話音剛落,張荏青便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她看到賀志斌后,快步走了過來問道:“考完了?”賀志斌點點頭,張荏青又問道:“考得怎么樣?”賀志斌道:“還行吧。”張荏青道:“走,進屋吧。”賀志斌道:“天色快黑了,要不就不進去了。”張荏青想了想便道:“那你在院子里等我會,我去給我娘說下。”張荏青說著便進了正房。
瑞雪慢慢走近賀志斌,道:“新姑爺這架子夠大的,來了都不愿意進屋去。”賀志斌看著瑞雪,只是淡淡一笑,這時,張達也走了過來,對賀志斌笑道:“來了。”賀志斌點點頭道:“我來接青兒回家。”張達問道:“吃過了沒?”賀志斌點點頭,道:“吃過了。”張達又問道:“不進去坐?”賀志斌道:“沒事,青兒馬上就出來了。”說話間,王悅霞便與張荏青出了正房門口,王悅霞看了一眼賀志斌,便道:“來了啊?”賀志斌點點頭,回道:“是的,”王悅霞又問道:“考得如何?”賀志斌回道:“還行。”張荏青對王悅霞道:“爹昨天去了太仆寺,今天這會還沒回來,我挺擔心的,完了有什么事,讓瑞雪過來給我說下。”王悅霞道:“放心吧,不會有什么事的。”張荏青便走向賀志斌,回頭道:“娘,達叔,瑞雪,我們先走了。”說罷便跟著賀志斌出了門。
路上賀志斌帶著張荏青,一路走著,賀志斌問道:“你爹昨天去了太仆寺,到今天也沒回來?”張荏青擔心道:“是啊,我也很擔心。”賀志斌道:“你爹本身就是太仆寺少卿,有什么可擔心的?”張荏青道:“你有所不知,前兩天我爹說,有人告他倒賣太仆寺的草木,所以他昨日未歸,我就特別擔心。”賀志斌問道:“那你爹到底有沒有倒賣?”張荏青道:“肯定沒有啊,你也在我們家干過兩天活,我爹就是用低價買了多余的原木和馬草,然后拉回來收拾好,再賣出去,賺點差價而已。”賀志斌道:“也是。”賀志斌說著有思索片刻道:“那肯定是有人眼紅,或者你爹得罪了人吧。”張荏青道:“我爹一向為人謹慎,待人和睦,不應該得罪人啊。”賀志斌拍了拍張荏青的肩膀,安慰道:“你就別擔心了,說不定今晚你爹便回家了。”張荏青回頭看了一眼賀志斌,道:“但愿如此吧。”
三日后,周虎和周豹匆匆忙忙跑回家,周豹剛進門便大喊道:“四弟,四弟。”賀志斌與張荏青,還有賀貴才夫婦和周豹聽到聲音,便都出了房門,周龍道:“怎么了,慢點說。”周虎道:“發(fā)榜了。”周龍問道:“看見四弟名字了嗎?”周豹道:“看見了,第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眾人都高興不已,賀貴才笑道:“志斌啊,你終于高中了。”玉琴也笑道:“恭喜啊志斌。”玉琴接著問道:“周豹,可曾看見志奇的名字?”周豹搖了搖頭,問周虎道:“二哥,你看見了嗎?”周虎也搖著頭道:“沒有。”玉琴突然臉上笑意全無,賀貴才拍了拍玉琴的肩膀,道:“志奇從小不愛做學問,考不上也在情理之中,好在他現(xiàn)在還進到兵部了,最起碼也入了公門。”玉琴了看賀貴才,便再沒有說話。賀志斌問道:“二哥,三哥,你們知道第一甲頭名叫什么名字嗎?”周虎想了想道:“好像叫秦章。”周龍也道:“對,就叫秦章。”賀志斌嘀咕道:“秦章,怎么會是他呢。”張荏青看著賀志斌,問道:“志斌,想什么呢?”賀志斌搖了搖頭,道:“沒什么。”此時,周龍道:“四弟,高中榜眼,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們到鳳凰樓好好擺一桌去。”賀貴才也道:“是啊,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必須得去。”賀志斌忙道:“要不算了吧,又不是頭名狀元。”周虎道:“四弟,整個大明那么多的學子,多少人考不上,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位列前三甲了,還不值得慶賀一下嗎。”周豹也道:“對,我這就去鳳凰樓要個大包廂。”周豹說著便向門口走去,這時賀志斌叫道:“三哥,你先別著急。”周豹邊走邊回頭道:“你就別管了,等會你們一起過來。”賀志斌對眾人道:“看三哥這急脾氣,這……”周龍道:“寒窗十年,今天是個大喜之日,值得慶祝一番。”賀貴才也道:“應該的。”賀志斌推脫不過只道:“那好吧。”說著又對周虎道:“那有勞二哥你騎馬去趟興達錢莊和百花堂,給我兩位伯父都告知下,讓他們稍后一起來鳳凰樓聚一聚。”周虎道:“好嘞。”說著走向后院牽馬去了。周龍走到賀志斌身邊,悄聲問道:“那你岳父一家不通知下嗎?”賀志斌轉(zhuǎn)頭看了看張荏青,便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張荏青也看著賀志斌,沒有說話。稍后眾人便一起出門坐上馬車向鳳凰樓駛?cè)ァ?
兩日后。大試的前三甲,在首輔葉文忠和大試主考的帶領下,到太和殿去謝恩,路上,秦章回頭看見了賀志斌,回頭大喜道:“志斌兄。”賀志斌也道:“秦章兄,恭喜。”秦章笑道:“同喜,同喜。”
眾人來到太和殿,葉文忠道:“你們先稍后。”這時,陳玳從后堂走了出來,葉文忠趕緊迎了上去問道:“陳公公,皇上來了嗎?”陳玳也不接話,只是問道:“你們剛到?”葉文忠點點頭,道:“剛到。”陳玳道:“葉大人,你們稍等,我這就去請皇上。”陳玳說著又從后堂走了出去。
少時,身穿龍袍的朱翊鈞便從后堂走了出來,陳玳緊隨其后跟了上來并大聲道:“皇上駕到。”朱翊鈞徑直走上龍椅上坐下,陳玳則立在一旁。葉文忠立刻俯首膜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試主考也帶著賀志斌等三人跪下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翊鈞擺了擺手道:“平身。”眾人都道:“謝萬歲。”等到眾人起身后,朱翊鈞抬頭看了看眾人,問道:“誰是新科狀元?”秦章走出來,俯首跪拜道:“山東學子秦章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翊鈞道:“平身吧。”秦章聞聲便道:“謝萬歲。”說著便站了起來,朱翊鈞仔細打量了下秦章,又問道:“你今年多大?”秦章道:“回萬歲,小民生于萬歷十八年,今年十九。”朱翊鈞又問道:“哦,家中還有何人?”秦章回道:“回萬歲,家中有爹娘健在,還有一個妹妹。”朱翊鈞看著秦章一表人才點點頭,道:“不錯。”然后對著下面的賀志斌與探花郎又問道:“剩下兩位就是榜眼和探花了吧?”賀志斌與探花郎也出列,俯首跪拜,賀志斌先道:“小民山西學子賀志斌,恭請萬歲圣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探花郎也道:“小民浙江學子李萬年,恭請皇上圣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翊鈞道:“都平身吧。”賀志斌與李萬年便一起叩頭謝恩道:“謝萬歲。”
朱翊鈞看著下面的新科前三甲,便道:“如今大明雖說風光無限,但近年來,各地到處都出現(xiàn)災情,災民聚集,偶有暴亂。稅收連年遞減,國庫也是空虛。朕問爾等,如給你們一個府縣,該如何治理?”朱翊鈞說完,看著秦章問道:“狀元郎,你說說。”秦章道:“回萬歲,小民認為,天意難測,旱澇自古難免,如一遇到災情,就聚集生事,此乃刁民也,可派兵剿之,以一儆百,至于國庫欠收,可增加賦稅,派能臣干吏追收,充盈國庫。”朱翊鈞看著秦章,半天一言不發(fā),秦章小心抬起頭,看了一眼朱翊鈞,然后慌忙又底下頭,等待朱翊鈞垂詢。少時,朱翊鈞道:“榜眼你說說吧。”賀志斌道:“回萬歲,小民認為,我大明建國已有兩百多年了,已經(jīng)根深蒂固,深入人心。難免太平久了,會導致吏治不清,腐敗不堪的情況發(fā)生。如今看似一片繁華,實則危機四伏,一個災民固不可怕,可是一個貪官卻是甚為可怕,因為一個貪官的昏聵會激起數(shù)百上千的民變。小民認為,應該整頓吏治,嚴處貪腐,安撫百姓,鼓勵農(nóng)商,促進民生,待民富之時,稅收便大可提升,國安能不強。”朱翊鈞慢慢起身,走近賀志斌,賀志斌看到朱翊鈞起身后,便不再說了,朱翊鈞停住腳步,看了一眼賀志斌,便道:“繼續(xù)說。”賀志斌回道:“是。”然后接著道:“現(xiàn)如今,不僅僅是災民流寇的問題,我大明周圍還有很多政權對我們虎視眈眈,礙于我們的強大,故而不敢造次。可是,有朝一日,一旦我們內(nèi)中生變,他們便會伺機而動。小民認為,首要任務便是安內(nèi),只要國泰民安,任何人都不敢小覷我大明。安內(nèi)必先解民于水火,寄民于希望,施民政,熄民怨,養(yǎng)民生。”
一個時辰后,眾人謝過恩,都要離開之時,朱翊鈞對葉文忠道:“葉愛卿,你留一下。”葉文忠回道:“是。”其余眾人便出殿離去。
朱翊鈞對葉文忠問道:“這個秦章是何許人也?”葉文忠回道:“回皇上,此人乃是山東大商秦賓之子。”朱翊鈞道:“嗯。”葉文忠低著頭不說話,朱翊鈞又問道:“他為了這個狀元上了多少銀兩?”葉文忠回道:“八十萬兩。”朱翊鈞道:“此次開科,共收不到一百萬兩,單此人就八十萬兩?”葉文忠回道:“皇上,正是,其中五十萬兩,我已送到了大內(nèi)。”朱翊鈞回頭看了一眼陳玳,陳玳回道:“萬歲爺,正是。”葉文忠繼續(xù)道:“這個秦章,一表人才,并非官宦世家,故而臣等將第一名授意與他。”朱翊鈞道:“你做得很好。”朱翊鈞思考一會道:“那這個榜眼和探花都是真才實學了?”葉文忠回道:“皇上洞若觀火,臣不勝欽佩。”朱翊鈞道:“這個榜眼與探花,后期你好好栽培,日后必成大器。”葉文忠道:“臣,謹遵旨意。”朱翊鈞道:“你下去吧。”葉文忠叩首謝恩后離去。
葉文忠剛離去,朱翊鈞便帶著陳玳去了朱軒苗的公主殿中。
朱軒苗正在院子里和銀杏練劍,朱軒苗一個流水飛劍便將銀杏手中的劍一下打落,朱軒苗生氣道:“廢物。”銀杏趕緊將劍撿了起來,道:“公主您別生氣啊,我怎么可能是您的對手呢。”朱軒苗將手中的劍一把扔出去,道:“沒勁,去給我把呂品喊來。”銀杏忙道:“皇上派呂大人去了應天府,十天半個月方能回來。”朱軒苗道:“太沒勁了。”只聽此時陳玳喊道:“皇上駕到。”銀杏趕緊放下手中的劍跪了下來,朱翊鈞此刻也走了進來,銀杏忙磕頭道:“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朱軒苗看到朱翊鈞后,也跪下道:“兒臣叩見父皇。”朱翊鈞道:“都起來吧。”朱軒苗起身后問道:“父皇,今日怎么有空過來。”眾人跟著朱翊鈞走到院子中間的秋千旁,朱翊鈞坐在秋千上笑道:“軒苗啊,父皇這次來給你個驚喜。”朱軒苗問道:“父皇,有什么驚喜?”朱翊鈞道:“朕給你選了一個如意駙馬,一表人才,還是新科的頭名狀元。”朱軒苗搖著頭道:“我不要什么狀元,不是說駙馬我自己挑嗎?”朱翊鈞道:“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朕答應你提前設擂比武,后面你也答應朕,給你選一個駙馬啊。”朱軒苗道:“我不要。”朱翊鈞道:“那你自己選的駙馬,人在哪里?”朱軒苗道:“我還沒選好呢。”朱翊鈞道:“那不就是了,人家頭名狀元,眉清目秀,又是富貴人家。”朱翊鈞說著看了一眼陳玳,道:“陳玳你說呢?”陳玳忙道:“公主殿下,皇上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個人名叫秦章,長得如潘安再世,山東人士,且身體強壯,還新科奪魁,實屬不二人選。”朱軒苗道:“夠了,不要再說了。”陳玳趕忙閉上嘴,此時朱翊鈞起身生氣道:“軒苗,不可任性。此事朕已經(jīng)決定了,靠你自己找駙馬,得等到牛年馬月去。”朱軒苗看到朱翊鈞主意已定,只是哭道:“父皇,皇兒的終身大事,你也沒問過我,就給我定了,萬一這人,我一點都不喜歡怎么辦?”朱翊鈞緩和了下語氣道:“你就放心吧,朕怎么可能害你呢,你若不信,明日晚間,常洛待朕賜宴,宴請新科狀元、榜眼以及探花。到時你可以偷偷過去看下,看朕有沒有騙你。”陳玳也道:“放心吧,公主,皇上給你挑了一個美男子。”
話說,賀志斌進宮后,瑞雪便一路打聽來到了北化街賀志斌家中,瑞雪走到門口,見大門開著,便直接進入到院里,此時,周龍和周虎在院子里對弈,看到瑞雪著急的趕來,于是周龍問道:“瑞雪姑娘,怎么了?”瑞雪喘著氣問道:“我家小姐呢?”周龍道:“在房間里呢。”瑞雪又問道:“哪個房間?”周虎指著一間廂房道:“就是這間。”瑞雪連個感謝也沒說,便一頭沖進張荏青的房間。
一會功夫,張荏青和瑞雪一臉慌忙的走了出來,周龍問道:“弟妹,怎么了?”張荏青道:“瑞雪說,我爹被抓了。”周龍和周虎立馬起身,周虎問道:“什么?被抓了?”周龍也問道:“為什么啊?”張荏青和瑞雪邊往出走,邊道:“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總之我和瑞雪先回趟家,志斌回來了,你告訴他一聲。”周虎道:“弟妹,那我送送你們吧。”周龍也道:“對,送送。”張荏青看了一眼瑞雪,然后道:“好吧。”周虎帶著張荏青和瑞雪走到后院,周虎熟練的套上馬車,然后拉著張荏青和瑞雪出了后門。
張荏青和瑞雪回到家中,看見全家人坐在正房內(nèi)愁眉不展,王悅霞此時也是淚流滿面,張東明和吳宜珊也都回來了,張荏青進屋后問道:“娘,爹怎么了?”王悅霞哭道:“聽東明說,你爹被抓走了。”張荏青忙對張東明問道:“哥,這到底怎么回事?”張東明嘆了一口氣道:“張達昨日來找我,說爹爹幾日未回家,我找刑部的一個同窗打聽才知道,爹已經(jīng)被冠以貪污而下了大獄。”張達也老淚縱橫的對張荏青道:“老爺幾日不歸,我昨日早早去了太仆寺,就聽說老爺出事了。”張東宇一拍桌子,氣憤道:“一定是有人栽贓,一定是有人報復。”張東宇說著起身道:“我要去救爹。”張東明道:“東宇,別激動,你怎么去救,拿什么去救?”張東宇道:“不知道,但是總不能這么干坐著吧。”張東明道:“對了,你不是上次擂臺認識了呂品嗎?你現(xiàn)在又身為錦衣衛(wèi)百戶,可以找呂品幫幫忙去。”張東明接著道:“呂品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他只要愿意出面,爹爹一定會有救的。”張東明道:“可是呂品現(xiàn)在去了應天府,遠水難解近渴啊。”眾人都一籌莫展間,王悅霞擦拭了下眼淚,突然道:“我知道有個人肯定能救你爹爹。”眾人都問:“誰?”王悅霞道:“胡瑞剛。”眾人皆大吃一驚,看著王悅霞。王悅霞道:“你爹這次遭難,八成是因為沒有把青兒嫁到胡府,開罪了胡瑞剛,被設計陷害。”張達也道:“胡瑞剛這小人,從來就是善于心計,陷害他人。”張東宇道:“我這就去找他。”王悅霞道:“也好,你和你哥兩個人一起去。”王悅霞說罷,又問張達:“現(xiàn)在家里還有多少銀兩?”張達回道:“還有一張五千兩的銀票。”王悅霞道:“好,你快去取來。”張達起身立馬向賬房奔去。王悅霞繼續(xù)道:“你們兄弟兩拿著銀票,過去好言求他,想辦法讓他放了你們的爹爹。”張東明點點頭道:“知道了,娘。”一會兒,張達便將銀票拿來,張東明將銀票揣在身上,便和張東宇出了正房,王悅霞追出來安頓道:“小心點。”眾人也都從正房里走了出來。
張東明與張東宇兄弟二人剛走到前院中間,賀志斌便走了進來,張東宇看到賀志斌后,怒問道:“你來干什么?”賀志斌也不說話,這時,張荏青便走到賀志斌跟前,道:“志斌,不好了,我爹被抓走了。”賀志斌問道:“怎么回事?”張荏青便道:“就是因為……”張荏青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東宇打斷道:“姐,你給他說,頂個屁用。”說罷就對賀志斌兇道:“讓開。”然后和張東明一起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