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和平常一樣的一天。
沒有什么特殊的事發生。就像是我自從來到這里以后,眾多普通的一天之一。
緊張,焦灼,夜不能寐。
如果說這天有什么特別的,那大概是打掃戰場的時候,我放過了一個特殊的投降戰俘。
暗黑十字堡一戰后,城堡被夷為平地,所有戰俘繳械。
領頭的一般都是直接殺掉,其余放走,可就在雷隊即將動手結果他的性命時,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一個抱著幼童的雌性精靈,跪在我的腳邊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哀求,聲音凄婉哀怨,她突然開始嚎啕痛哭,不管我怎么讓她起來,她始終拽著我的衣服一動不動,直到哭到聲嘶力竭。
即將被殺的首領掙扎著站起來抱住了他的妻子,我看到雷隊沉默的側臉,片刻后,他看向了我。
我扭過頭去,我知道雷隊想讓我拿主意——不殺掉他,他很可能會反撲我們,可如果殺掉他……
他也是孩子的父親,是妻子的丈夫。
副隊走過來和雷隊耳邊低語了什么,雷隊點點頭,小聲跟我說,“只廢掉他的能量核心,留他一命。”
我深知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天晚上,星星很亮,我渺小的像時代的和宇宙的一粒塵埃,我看著星河流轉,看著落入我眼睛,億萬年前的時光碎片化成星海,我的一生在宇宙的尺度而言,只是一息之間,我看到的卻是無限龐大的時空,因此我永遠懷揣對生命的敬畏。
看看星星,心情果然會好一些。
“小心!”
繆斯炸雷般的一聲,我一個震悚,一把尖刀就在這一瞬間橫在我的脖頸處,狠狠的一劃!
常年開啟防御狀態的貼身護甲救了我一命,我腎上腺素飆升,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轉身,掏槍,對準來人的腿——
干脆的一聲悶響,他嗚咽一聲,跪倒在地,我又打掉了他的刀,他捂著手,眼神平靜的看著我。
“我留你一命,為什么還要殺我。”我頓了頓,“你為什么不回去照顧妻子和孩子?”
蓋亞已經沖過來把人按在地上,那個領頭的語氣毫無波瀾,“舊主于我有恩……”
他抬頭,“我不后悔來殺你,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他們不知情…”他從容的垂下頭,待骨頭清脆的咯喇聲后,蓋亞甩甩手,“你沒受傷吧。”
“沒有,幸好有博士研究的護甲。”
魑魅過來握住我顫抖的手,“你嚇到了吧,回飛船吧。”
他緊握著我的手,一言不發,我們沉默的回到船內,他終于開口,“你手很冷,還是很害怕嗎?”
我搖搖頭,“我怕的不是刺殺,當聽到骨頭脆響的時候,我的內心很平靜,一個生命在我眼前逝去了,我卻過于平靜。”
魑魅曾經殺過許多人,我也不能算得上雙手干干凈凈,他不太能理解殺掉一個普通的敵人為何會害怕,他沉吟了一會,“你在怕什么?怕自己變成冷血的人?”
“不,我怕習慣了死亡,會失去對生命的敬畏。”
“我們立場不同,不得不你死我活,你說,那位妻子和他年幼的孩子,找到他躺在荒地上的尸體,會想什么?”
魑魅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不知道他留了多久,在這種地方,帶糖紙的糖是很稀罕的東西,他發覺糖紙黏黏的,在還沒來得及換下沾上血的衣服上,找了個干凈的地方蹭了蹭,遞給我,“吃點甜的心情會好一些,我的領袖大人,你只是抱著太多的良知和溫柔了,上位者哪個不是腳踩頭顱和鮮血的。”
“我知道…”
他看我興致懨懨,突然湊近我,在我耳邊小聲說,“領袖大人,你說,‘親’和‘吻’的區別是什么?”
眼前突然放大的臉和曖昧的問題讓我不自覺的心跳加速,我知道他身為改造人,冰冷的機械軀體讓他對一些人類的情感比較淡漠,所以會經常請教一些他不曾涉獵的情感問題。
我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把他推開了一些,“親,是在臉頰上,可以對朋友做;但是吻,是在嘴上,只能對愛的人做。”
他睜大眼睛,突然笑了笑,“可以示范一下嗎?”
我刻意忽略此時悸動的心和發燙的臉,一邊想著這是客觀教學,一邊用嘴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碰,“這是‘親’。”
他笑容燦爛,在我沒反應過來時,他迅速用唇蜻蜓點水般在我唇邊落下一吻——
我后知后覺,腦內像煙花炸開,四散開來的羞澀讓我幾乎不敢抬頭看他,我不知道他的這個舉動的含義,只知道此時的我,臉燙的都能煎雞蛋。
他低低的聲音響起,“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嗎?”他伸出手捂住我的耳朵,我聽到我沉穩有力的心跳像律動著的鼓點,魑魅在我耳邊輕輕說,“你說吻,只能對愛的人做,我知道了…”
“你聽,蓬勃的生命就在你的身體里跳動,你會為死去的生命難過,怎么會成為不敬畏生命的人?”
他看我平靜了一些,小心翼翼又虔誠的捧起我的臉,“你敬畏生命又溫柔,我的領袖,你拯救了我,所以,我們會陪你一起走下去,別動搖你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