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睡了嗎？”

“老大家的，有事？”

羅綺年提著一壺山楂紅棗茶進(jìn)來，笑著說：“娘，吃飽就睡對胃不好。來，咱喝碗茶，消化消化。”

韓母有點(diǎn)心虛，捧著碗也不說話。許久，她才嘆息：“老大家的，有話就說吧。娘知道你們怨我接濟(jì)秀兒。可是，她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啊，娘不能不幫她。”

羅綺年微笑著拍拍韓母的手背，笑道：“娘疼秀兒，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您想啊，女兒都疼，更遑論兒子孫子？我們不吃醋，我們等著娘疼我們。”

“貧嘴。”韓母笑了，“這是什么茶，怪好喝的。”

“山楂紅棗茶，健脾開胃助消化的。娘喜歡，明天多泡點(diǎn)。”說著，她臉上現(xiàn)出為難的神色，支支吾吾：“娘，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您先聽聽，成不成另說。”

“說吧，娘聽著。”韓母已經(jīng)猜到是有關(guān)李家的事了。才說兒媳婦兒怎么可能大方到不理論公婆接濟(jì)小姑子，原來都是哄她的。想著，剛剛開懷的笑容也沒了。

羅綺年明白，也不急。她就是不想韓母接濟(jì)李家。憑什么韓家人起早貪黑掙來的血汗錢養(yǎng)李家游手好閑、欺世盜名之輩！

“娘，這話我沒跟韓軒還有爹他們說過，我想先跟您通通氣兒。往日您最疼我了，要是說的不對，您只管罵我。要是您覺得我說的在理，您就幫我跟爹他們商量商量。我膽兒小，怕爹的黑臉。”

“感情讓我做出頭鳥啊，你怕你爹黑臉，我還怵他生氣呢。”

羅綺年挨近韓母坐下，挽著她的手臂搖晃：“爹才不跟娘生氣呢，爹說有事都聽娘的。”

難得的，韓母漲紅了老臉，她戳戳羅綺年的額頭，笑罵：“膽兒肥了，連爹娘都敢取笑。”

“嘿嘿，那是爹娘疼我。”

“少給我灌迷糊湯，說正經(jīng)的。”

羅綺年忙跑到韓母對面板凳上做好，清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娘，我看咱家進(jìn)項(xiàng)少，想著多種點(diǎn)經(jīng)濟(jì)作物賣錢，將來小弟科考盤費(fèi)也不會太緊張不是。”

“不說李家的事兒？”韓母心下疑慮，卻不說出口，示意羅綺年往下說。

“娘啊，我看鎮(zhèn)上干貨鋪?zhàn)永锕献印⑿尤省㈤蛔邮裁吹睦腺F了，我想偷偷買一點(diǎn)吃都舍不得。”說著，還撅起小嘴，一副我很想吃，但是吃不著的委屈小模樣兒。

韓母被她逗笑了，“趕明兒叫老大給你賣一兜兒解饞。”

“謝謝娘，娘真好。”

羅綺年拍完馬屁，又說：“娘，我想著，既然瓜子貴，咱們就種瓜子來賣吧。”

“可是，咱家沒人會種葵花呀，要是賠了咋辦？”

“娘別擔(dān)心，前些日子我看了本農(nóng)書，上面提到了種植葵花的方法。不行咱明年先種一兩畝試試，成了后年再擴(kuò)大種植量。葵花不挑地兒，肥的瘠的都成。明年咱先在黍米地那邊的旱地栽一塊。”

韓母心下算計(jì)一番，覺得空出兩畝地給她玩耍沒多大事兒，直接說：“小事兒，你爹會同意的，我這就去跟他說說。”

“唉，娘，等等，我還沒說完。”

“你說。”

“娘，時(shí)下村里人都去山上撿山貨，軒子他們哥幾個(gè)也去。我就想，叫秀兒喊李家?guī)讉€(gè)人跟著，大家一起賺錢。”

韓母為難：“李家都是讀書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們做不慣。況且撿山貨這種事，他們怎么能做呢。”

“為什么不能呀？小弟也讀書啊，照樣跟爹下地，跟軒子上山跑的。”

“不一樣，”韓母擺擺手：“韓家書香世家，咱是泥腿子。”

“娘——韓家不是書香世家，他們家里真正學(xué)問好的只有李賢仁一個(gè)，只一個(gè)！而且小弟也不差，等他明年下場肯定給娘抱個(gè)秀才回來。我們不比他們差，他們也不必咱高貴，為什么咱能做的，他們就不能？”

韓母囁嚅，無言反駁。羅綺年紅了眼眶，以袖揩淚：“娘就當(dāng)疼疼軒子他們吧。說實(shí)話，我就是看不慣娘把銀子接濟(jì)李家才說此番話的。娘心疼您閨女，我心疼我丈夫。我不想我丈夫和公婆還有叔子們辛辛苦苦干活兒賺來的錢全拿去養(yǎng)一幫游手好閑的懶人，自己家卻省吃儉用的。我看不慣，我心疼呀娘。”

韓母被她說得怔忪，羅綺年繼續(xù)說：“不看遠(yuǎn)的，娘就看看小弟。他每次回來吃飯都像是吃不飽，每次去的時(shí)候都央我做吃食帶上。我跟爹他們說過要多給小弟一些銀錢。但是爹說沒有多的，要小弟省省。但是李賢仁呢？我可聽說他讀書的時(shí)候常常邀同窗游湖賞花吃酒的。

就在他娶秀兒的第二天，我還聽說他大宴師友呢！而且，而且，娘心疼閨女，我們也心疼小妹。我們有吃的，有余錢，分一些給小妹也使得。但是，我們不能因?yàn)樾∶镁腿ヰB(yǎng)李家一大家子啊。他家忒多人口，咱家就算把錢糧都給了小妹，也不夠他家使得。”

羅綺年情緒激動，說話也顛三倒四的。可是韓母卻聽懂了，李家是窮，但是韓家也不富有。但是，她想幫閨女兒呀。

羅綺年平復(fù)下心情，才說：“娘，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李家咱要幫，但是也得他們勞動。他們是讀書人不假，但是咱家兄弟也個(gè)個(gè)兒讀書的啊。別聽人說什么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那都是讀書人懶干活兒找的借口，咱不慣他們啊。”

“唉——”韓母長嘆一聲：“娘糊涂了，以后娘聽你的。”

羅綺年破涕為笑：“娘只是疼小姑子而已，娘不糊涂，我們都聽娘的。”

“小妮子。”韓母笑了，她戳戳羅綺年的腦門兒：“喊你爹他們進(jìn)來，我個(gè)個(gè)兒都疼。”

“嘿嘿。”羅綺年心血來潮，忽然在韓母臉上“吧唧”一口，羞得韓母臉都紅了。

“小妮子，沒羞沒臊的。”

羅綺年臉紅，忙跑出去。

“回來，別喊人了，晚上我和你爹說。”

她貼補(bǔ)韓秀的事，不能嚷嚷的全家人都知道。兒子們還好說，那兩個(gè)媳婦兒肯定會吵的。

“是，娘。”

羅綺年把茶壺杯子端出去，洗漱好回屋。

“談妥了？”韓軒放下毛筆問。從他開始識字起，每天雷打不動練十張大字。

“嘿嘿，你媳婦兒出馬，一個(gè)頂兩兒。”

韓軒眼神微暗，他娘耳根子軟，以后韓秀回家一哭，他娘保證連棺材本兒都給她掏出來。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