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我在。”

她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只是眼睫還在微微的顫動著。

歐北辰輕輕的摸著她的臉，這樣蒼白的一張臉，失去了往日的紅潤，看得他心口一陣陣揪緊的疼，恨不得再將那人拎到跟前來千刀萬剮。

似是也感覺到了她的不安，歐北辰想起歐陽軒打來的那通電話，特意說起如果有必要，準備好一個心理醫生。歐北辰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那位傅宛司也曾被綁架過，且當時有段時間特別怕黑，怕孤寂，怕腳步聲。許是舊事重提，歐陽軒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有些戾氣在壓抑著。

這樣想著，他就脫了外套躺到她身邊，熟悉的氣息靠近，蘇安然下意識地就偎了過來，歐北辰張臂摟住，在她發上輕吻了下，低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是因為我這樣疏忽，讓你獨自恐懼。

蜷在懷里的少女沒吱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有些不確定地喚了他一聲，“歐少……您怎么了？”

歐北辰將頭埋在她發間輕蹭著，“沒事，”他聲音有些低悶，“我只是慶幸，慶幸你還好會游水。”

這是他這兩日來唯一最慶幸的事情，慶幸她至少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會。

“游水？我不會啊。”

歐北辰微微一怔，他記得她全身沒一處干燥，那里附近靠海，所以他一直以為她是跳海逃出來的。

“那你……怎么跑出來的？”

歐北辰一直在考慮如何消除她對這次綁架留下的心理陰影，不知道如何做會比較妥當，他從來堅信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可即便他閱歷豐富，亦不知此時該如何處理這次經歷會給她留下的陰影。

所謂的心理輔導以及催眠在他認為都是將人的痛苦放在別人面前再重新經歷一遍罷了。如果是旁人，他自是無所謂，可若這個人是蘇安然，他卻沒法做到……

他忘了不了那天夜里，當他找到她的時候，她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狼狽而驚惶的模樣，從沒有這樣一刻，讓他覺得自己這樣無能過。

想象了多種措辭，但這樣直面地聊了出來卻是他唯一沒準備的……這個結果太讓他意外，意外到就這樣脫口而出。

“我趁他們不注意跳了下去……”她說，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聲音顫抖，讓歐北辰聽得心頭發緊，然而他沒有打斷，只是擁緊了下她，靜靜地聽著她說完，“我不想讓他們抓到，所以我拼命地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那里，可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想回來……”

她的聲音在耳邊輕如呢喃，然每個字他都聽得真切。

一時無言。

時間在兩人的靜默中流逝，半晌，少女清軟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歐少，您是在害怕嗎？”

歐北辰聽了只是將她圈得更緊，頭埋在她肩窩處。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萬幸……他該慶幸她怕死，正是這股強烈的求生欲望激發了她潛意識的本能，讓她平安回來。

害怕？是啊，他似乎真的很害怕，害怕她會突然就這樣不在了。一想到從此再沒了她的可能，一種孤寂的悲涼感就突然蔓延而來，夾著恐慌和窒息的痛。

心里雖是這樣想，但是面上歐北辰卻道：“沒有。”有也不會告訴你，免得你恃寵而驕，“我只是不習慣欠人錢不還。”

他一說起這個，蘇安然像是才想起去A市的錢，整個人陡然就來了精神：“誒，是哎，我還有錢呢，我又有錢啦。”

歐北辰：“……”所以錢才是驅除她內心恐懼的良藥？這種認知真讓人心塞。

他氣得狠狠咬了口她的耳朵，這個死沒良心的，虧他沉重著心繞腸百轉的擔憂，一提錢她就整個人都好了，真想將她從窗臺扔下去。

“歐少歐少……”渾然不覺的某人還不怕死的又問了句：“您什么時候給我錢啊？”

“……”真的很想將她丟出去啊！

“賒著。”

“可是……您剛才不是說不習慣欠著？”

“哦，”歐北辰從善如流，面不改色地：“突然覺得賒著是個好習慣，值得培養。”

懷里的人沒再吱聲，不高興了嗎？

正想著，少女含糊的聲音軟軟的傳來：“歐少，謝謝您。”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歐北辰嘆息，卻只是調整了下姿勢讓她枕得更舒服些，低聲道：“睡吧，我在。”

少女低低應了聲，她本就病體未愈，再加上藥物作用，不多時便已睡去。

直到耳邊傳來她的呼吸聲變得均勻平穩下來，歐北辰才稍松了口氣，他手指一下一下輕柔地梳撫著她的發——這是他無意間發現的，每次他這樣做的時候，蘇安然都會特別的愜意，像是只被順到毛的貓咪，很容易就睡著了。

“睡吧蘇安然，一覺睡醒，你會發現那只是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似是回應他的話，少女腦袋往他的手邊蹭了蹭，歐北辰不由低低一笑，眉眼中有著溫柔，剛停頓了下的手指又繼續著剛才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