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了太多上路，終究會無法前行。放下，自在

歐然突然聽到自己師父孫掌柜的呼喚，似乎還有些不太適應。的確，雖說孫掌柜是自己貨真價實的師父，卻并未認認真真的指點過自己一招半式。而且之前歐然一直是他手下干活的伙計，一時之間，他自己和孫掌柜應該都不太適應吧。不過現在，卻也已經顧不上許多了。

歐然答應了一句，收斂了神色，緩緩來到孫掌柜的面前，畢恭畢敬的跪下。看著自己眼前的唯一弟子，孫掌柜苦澀的笑了笑，同樣也是思緒萬千。自己一生孤獨，也不曾打算收下弟子，而今卻意外成為眼前之人的師父，卻也是名不副實，幾乎從未盡到師父的責任。想到這些，心中不由慚愧。

“你伸出手來！”孫掌柜對跪在自己面前的歐然說道，語氣堅定地從未如此認真過一般。歐然不敢違背，默默地伸出右手。孫掌柜用右手食指與無名指輕輕按住歐然的手腕，開始探查起他的功力來。半響，緩緩松手，有些驚訝的說道：“看不出來你的內力已經快突破后天六重，幾乎就要達到后天七重的地步！”歐然笑了笑，并未說話，心中難免也是一陣得意。卻并不知道此時此刻孫掌柜探查他功力的真正用意。反倒是一旁的獨孤邪看出了名堂，眼神之內閃過一瞬的無奈。而范昭和李臣觀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一般，表情凝重嚴肅。

“開始吧！”孫掌柜突然來了一句。還沒等歐然反應過來，孫掌柜便一把握住了歐然的手腕，同時開始運功。頓時歐然只覺得一股股熱流從孫掌柜的手里傳遞到自己的身體內。漸漸地，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慢慢飄起。趁勢，孫掌柜迅速用左手抓住了歐然的另一條手臂，順勢一帶。二人由原本的面對面變成了歐然在前，自己在后的樣子。回到此時歐然才算是明白了點什么，于是迅速的盤腿坐好，收斂心神。孫掌柜見到歐然如此反應，也算是徹底安下了心，然后上手呈掌貼在歐然的后背之上，二人慢慢地浮了起來懸在離地三尺的半空之中。

“歐然師弟，小心！”不知是誰向歐然提醒了一句，這便是歐然在這一刻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了。因為緊接著，歐然發覺自己眼前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紗一般，身體也像是被人點中穴道一般，絲毫不能動彈，心內這才明白發生了什么。

范昭等人見到孫師叔突然開始將內力傳入歐然體內，心內也是一緊。雖然剛剛他們四人已經看出來了師叔的用意，卻也并未說破。只是，這一刻比想象之中來的稍微早了一點。于是李臣觀便在之前開口說了一句話，然后四人便暗暗退到一旁，一來怕打擾到師叔傳功，二來也可以為他二人護法。芍藥看著一干人小心翼翼的模樣，雖然不解其意，卻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獨自跟在柳嫣兒的身后不提。

此刻身體懸于半空的歐然漸漸開始體會到了之前第一次師父傳功給自己時的感覺。不過這一次，他覺得要爆炸的不再是自己的腦袋，而是胸口。現在的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正有一股源源不斷的強大力量，從自己后背之上的那雙手中導入自己的體內。占據充盈自己的整個膻中氣海，而原先自己體內的內力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從原先的氣海驅趕到了丹田之內。而自己右手手少陰心經之內的赤霄劍靈，卻仿佛吃了一記大補藥一般，開始在自己的整條右臂之內游走起來。歐然不敢多想，也沒有辦法亂動，此時的他依然是一個指頭都動不了的狀態。雖然清楚的察覺到體內的變化，也無力去改變什么。

這一切，對于正在傳功的孫掌柜來說，同樣也是清晰無比。此時的他，已經全然不顧自己體內蠱蟲噬心傳來的陣陣劇痛，全力將自己修煉多年的內力輸入自己唯一弟子的體內。只是方才探查歐然內力的時候，卻也知道了他此時的內功修為。后天六重，雖然是超出了自己的預計，但是對于自己來說，顯然還是太過弱小了。要是將內力一股腦的全部注入到歐然的丹田之內，只怕會當場撐爆歐然那原本就不堅韌的經脈和丹田。于是他選擇將內力導入到歐然的膻中氣海之內先行禁錮，日后慢慢地釋放，逐漸的強化歐然體內的經脈。等到他的丹田足夠穩固之時，定然可以完全將自己的內力融為一體。只是，這卻不知要過去多長的時間了。

不過，讓孫掌柜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歐然的體內竟然蟄伏著一道異常強大的劍靈。雖然自己還無法得知這劍靈的來歷與威力，卻從歐然右手手少陰心經之內散發出的陣陣寒氣得知，這道劍靈絕非凡品。只要歐然將他禁錮的內力全部引導到右臂的手少陰心經之內與這劍靈相合，就可以直接將劍靈凝聚成一道無形的氣劍，如同一柄握在手中的實體寶劍一般，切金斷玉，絕非妄談！

剛剛的這一切，在孫掌柜的腦海里不過只是眨眼之間的思考。隨著傳功的進行，孫掌柜只覺得體內的疼痛漸漸地弱了，一陣陣的虛弱感開始涌上他的眼前。現在，他知道，最后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于是他緩緩收回雙手，嘴角微笑著跌下半空落在地上。而歐然此刻全身如同在蒸籠之中一般，全身被汗水浸透，臉上，頭發上，甚至于睫毛上，都泛著點點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盤坐在半空的歐然緩緩落地。歐然緊閉著眼睛，癱倒在地。

“師叔！”見到二人傳功完畢，范昭等人這才趕緊圍了上來。此時，在他們的眼中，原本孫掌柜一頭的黑發此刻已經全部變白，整個身體仿佛縮小了一圈一般，滿臉的蒼老仿佛在這短短的時間爬上了他的臉。這一切，被芍藥看在眼中，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捂著嘴默默地流淚。

“師叔你還有什么想說的？”范昭李臣觀慢慢扶起孫掌柜，范昭開口問道。獨孤邪則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幾人，眉頭緊鎖。而柳嫣兒則扶起了同樣癱倒在地的歐然，和獨孤邪一同將他挪到了孫掌柜一起，倚靠在大樹之下。

孫掌柜吃力的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幾人，心中卻是突然涌起一種莫名而來的釋懷感。這一生背負了太多的人和事，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現在將全部的功力傳給了自己唯一的弟子，也像是將他背負的責任和擔當也傳給了歐然一般。現在，他覺得如此輕松和愜意。突然，心內一陣絞痛，頓時把持不住，又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而此時，血中蠕動著的蠱蟲似乎更多了起來。終于，孫掌柜走到了最后一刻。

“我死以后，記得將這塊玉佩帶回去給你們的師父。”只見孫掌故吃力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的玉鳳，顫抖著交到了柳嫣兒的手中。柳嫣兒含著淚，鄭重地將這塊玉佩收好。孫掌柜又將目光轉向了在一邊掩面抽泣的芍藥，苦笑著說道：“傻丫頭，掌柜的要走了，你可得照看好藥鋪呀！”聽完這句話，芍藥再也忍不住了，撲到了孫掌柜的懷中放聲大哭。點點淚水滴在孫掌柜吐出了那灘黑血之上。而她的哭聲，也將一直昏迷的歐然從沉睡之中驚醒過來。

“師父······”歐然站起身來，徑直跪到了孫掌柜身前，叫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

“好徒兒，師父要走了。你要好好的練功，千萬別辜負了你這一身的功力。”孫掌柜用盡自己最后的一絲體力，一字一句的說道，前所未有的認真。

“是！師父！”歐然聽完孫掌柜的話，鄭重地向他磕了一個頭，認真的回答道。而此時，淚水早已涌出了他的眼眶，奔流而下。

孫掌柜再次環顧眾人，有些含糊不清的呢喃道：“累了，終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漸漸地，眼光迷離，緩緩地合上了眼睛。

“師父！”

“師叔！”

“孫掌柜！”

月色無聲，湮沒在飄來的一朵烏云之內。

歐然默默地脫下自己的長衫，緩緩地蓋在了孫掌柜的臉上。而范昭等人則去四處收集了很多的干柴，柳嫣兒和芍藥一邊流著淚，一邊把這些干柴細細的壘好。由于孫掌柜是亂心蠱發作而死去，所以此刻他的尸體已經成為了這害人無窮的蠱蟲繁殖的溫床。所以眾人決定將孫掌柜的尸身以火焚化，將這惡蠱徹底毀滅。準備完畢，眾人將孫掌柜的尸身置于壘好的干柴之上，范昭點起了一根火把，默默地上前，卻被歐然攔了下來。

“我來吧。”歐然對范昭如此說道。范昭嘆了口氣，將火把遞給了歐然，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歐然一步一步的走向柴堆，靜靜的彎下腰，點燃了架著孫掌柜尸身的干柴堆。轟的一聲，沖天的大火瞬間就湮沒了一切。

這時，獨孤邪突然從后面一躍而出，拔出勝邪劍，在熊熊的火堆前舞起劍來。歐然一見，臉色一動。這時，范昭卻是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緩步上前，默默地遞上了自己的配劍湛盧。歐然會意，拔出湛盧，也和獨孤邪一般在火堆前舞起了自己目前唯一修習過的風雷劍訣。一招一式，都極為認真。就這樣，六個人，兩人舞劍，四人默哀。伴隨著火焰的燃燒，升騰起同一份不舍與難分。

歐然和獨孤邪揮劍完畢，將兩劍輕輕相交。歐然的眼睛之中倒映著火焰，像極了他心中的那股洶涌澎拜的心情。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將湛盧劍高高舉過頭頂，大聲喊道：“師父！一路走好！”

火焰還在繼續燃燒，一直站在一邊默默無言的芍藥突然想到孫掌柜吐出的那兩口黑血，血中也有不少的蠱蟲。這么邪惡危險的東西，一定要徹底毀滅。于是她和柳嫣兒一人拿著一支火把，尋找著方才那兩灘黑血的位置。很快，她們就發現了，在火把的光亮下，二人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血跡之中的蠱蟲似乎都不動了，像是被什么力量殺死了一般？

“奇怪！”柳嫣兒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