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郡王府中情勢嚴峻,人心動蕩不安。
老管家是跟隨陳神通的老兵,叫丁盛。他管束著下人,將王府侍衛分成兩隊,一隊入后院保護王妃、陳罡等主子,一隊安排在王府各處,以防羽林衛的突襲。
“王妃,”丁盛匆匆趕到王府廳堂,沖著大堂中央抱著陳罡端坐的沈慕容躬身施禮,憂心忡忡地稟告,“現在外面傳來消息,說王爺已經會同西南蠻族在天蘭州舉事,而且沈家也已經明確出兵。”
一旁端坐的側妃李瀟湘掩嘴輕呼一聲,臉色頓時一白,嬌弱的身軀似乎隨時要倒下去。
沈慕容斜眸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
“王爺之事,十分蹊蹺。”王妃沈慕容抱著兒子,柔弱的玉面上此刻卻有十分的堅定,接著說道,“王爺絕不會置我們于不顧,我們不要相信朝廷的一面之詞。皇帝對我沈家忌憚已深,這兩年不僅削奪王爺的兵權,更是刻意將麒麟兒和我拘在帝都以作人質,此次西南剛傳來叛亂,王爺才出兵兩個月,怎會倉促舉兵?可見背后定有朝廷和皇族的算計。”
丁盛呆了呆,隨即低頭嘆服道:“王妃所言極是。”
沈慕容看著懷中瞪著眼睛不說話的小兒子,對丁盛溫婉說道:“若是事有不逮,還請丁將軍務必護住麒麟兒,找到他兄長,他是我陳家未來的家主,也是我陳家未來的希望。”
丁盛聽到王妃的話,立即單膝下跪,抱拳行了軍禮,大聲應道:“末將遵王妃令。”
“皇帝污蔑我兒壞他女兒清白,在‘元心宗’舉辦‘開靈大會’的節骨眼上,這不就是在斷他未來仙路嗎?我陳家就是真反,也是被昏君所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丁將軍,你帶麒麟兒和側妃去密道,本王妃在這里坐鎮。”
丁盛頓時心急,忙欲再說什么,被王妃攔住。在所有人印象之中,王妃是一個極其溫柔、美麗,也十分柔弱的女子,但為妻則強,為母則剛,在這一刻,她不再是個柔弱的女子,她是河西郡王府的女主人,是河西郡王的妻子,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末將領命!”最終,丁盛眼眶泛紅,帶著陳罡和李瀟湘離去。
“我不走,我不走,母妃,母妃——”
小陳罡急了,蹬著腳,拉著母親的手,死活不肯離開。
“麒麟兒,聽話!”王妃罕見地嚴厲起來,一把將孩子推到了丁盛身邊,“去找你哥哥,母妃就在這里等著你們。”
等丁盛將哭喊著的陳罡,和失魂落魄的李瀟湘帶走之后,沈慕容帶著身邊兩個侍女,來到了院子,高聲說道:“今日沈家蒙難,諸位勇士,待一時三刻之后,打開中門隨我出府,我倒要看看,皇帝如此逼迫,究竟欲要如何?”
一眾王府侍衛轟然應聲。
……
御雷身著銀甲,高居鐵騎之上,手中長鞭敲擊著馬鞍,心中思緒萬千。他身為燕王世子,自然也是雄心勃勃,眼下正是一個絕佳機會,若是能在這一次平叛風波中得到皇帝賞識,之后必定青云直上。
想到這里,他心里泛起了一絲焦急。陛下怎么還沒來旨意,莫非事情還有變故?
“報——”一名羽林衛大聲通傳:“宮中有旨!”
御雷精神一振,立即揮手,大聲道:“請旨!”
一名身著內侍太監服飾的黃門端著圣旨,來到了羽林衛面前,御雷下馬,所有羽林衛一起跪倒:“迎旨意。”
內侍展開圣旨,尖細的嗓音傳遍大街:“著羽林衛統領御雷務必活捉反王陳神通妻子,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諾!”
御雷精神一振,大喜,接過圣旨,轉身上馬,手中長槍一揮,鼓動唇舌,聲若雷霆。
“奉旨捉拿反賊陳神通妻子,河西郡王府護衛聽好,十息之內不開門,格殺勿論,株連九族!”
伏在墻頭的王府侍衛心中一沉,但沒有人回應,只是緊緊握住手中兵器,臉上一片決絕。
御雷殺意沸騰。
……
丁盛帶著幾名侍衛,背上牢牢綁住小陳罡,兩名侍女身著勁裝,扶著李瀟湘,正在王府密道中穿行。
陳罡已經放棄掙扎,他也沒有再鬧,只是一雙淚痕斑斑的眸子充滿了仇恨。
“母妃,若是母妃有事,我定要讓所有壞人死無葬身之地!”
“哥哥,你在哪里啊?”
丁盛推開密道出口,從一個小山丘的低矮山洞鉆了出來,七拐八拐,帶著眾人來到了一處寂靜的院落,李瀟湘仔細觀察了了周圍環境,頓時有些眼熟,片刻后方才驚呼:“這是興國寺?”
丁盛點頭低聲道:“當年王爺奉命監造興國寺,便偷偷在后院山丘打了一條地道,后經過多年暗中發掘,終于連通王府。”
“原來王爺早有布置。”
“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丁盛將陳罡、李瀟湘等人安置在后院廂房,這時,從前院進來兩名僧人,均孔武有力,不像是僧人,反而像是軍人。
兩人看到丁盛,頓時激動萬分,直接單膝下跪,抱拳行了軍禮。
“參見將軍。”
丁盛忙將兩人托起,感慨地拍了拍他們的胳膊,溫聲道:“這么多年,辛苦你們啦。”
“將軍,我們吃得好住得好,不辛苦!”
兩人咧嘴笑道。
這兩人是興國寺的僧人,早些年陳神通安排兩人于此,護衛王府密道,是最為信任的人。
王川是稍胖的那個僧人,原是丁盛麾下斥候營的管帶,稍瘦一點的叫李鳴,河陽府人,原是丁盛手下白虎營的都統。
現在王川法號“性圓”,李鳴法號“性空”。
“王爺真的反了嗎?”王川低聲問道。
李鳴也是目光炯炯地看著丁盛,一副正該如此的表情。他們這些年來眼見朝廷和皇室對王爺的打壓,早已經不忿,當年拼死幫著靳家平亂,軍中許多老兄弟死在了戰場,結果后來天圣帝為了防備陳神通,竟然褫奪他的兵權,剝奪了許多征南軍的軍功,致使許多兄弟抱著傷殘,饑寒窘迫,家中無以度日。要不是王爺變賣資財接濟,怕是很多已經無力養家的軍士及家人會活活餓死在戰爭勝利之后,實在是諷刺至極。
丁盛搖搖頭,原本他也覺得王爺已經反了,但經過王妃的分析,他又覺得不像。王爺并不是一個冷血無情,拋妻棄子的梟雄,他不會丟下帝都這些親人和部下的。
“具體情況不知,不過,很有可能是皇帝設計的陰謀圈套。”丁盛回了幾句話,接著對兩人發布命令:“王川,你速去召集帝都舊部,眼下王府被圍,王妃被困,我想著先將少主人和側妃送出了,再帶著兄弟們去救王妃。”
“李鳴,你趕緊悄悄去申府,告訴老大人家里的情況。順便派人去皇家獵場尋一尋世子,眼下,需要世子爺主持大局。”
李鳴頓時臉色一跨,不滿地抱怨道:“將軍,世子爺性格太懦弱了,咱們讓世子主持大局,恐怕是不妥吧。”
言下之意,就是十二分的不信任陳青這位世子爺,畢竟依陳青之前的性格,確實不堪大任。
“今時不同往日了,”丁盛想起了王爺離開之前說的話,想到了帝都的傳言,笑著對李鳴說道,“世子如今已經涅槃重生,是抱氣境的武者,就你這樣的,捆上十個也不是世子爺的對手。”
“什么!?”
李鳴愣愣地看著丁盛,一旁的王川也呆住了,一臉的無法置信。
“好了,時不我待,王爺臨行前曾令我,帝都若是出事,讓我等一切均聽候世子爺的差遣,不得有誤。”
聽到是王爺的命令,兩人不敢質疑,忙各自分頭行事去了。
……
陳罡小小的身體縮在窗子旁邊,悄悄打開一條縫,一個閃身,已經悄然翻過,沿著墻壁,矮著身體直奔山丘上來時的地道方向急速奔去。
為了防備有心人注意,地道的出口并無人看守,誰也沒有想到,陳罡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大膽,居然返回密道,想要去救自己的母妃。
“我要去救母妃,哥哥說過,我是男子漢,他不在,母妃就由我來保護。”
小陳罡一邊想著,一邊鉆進山洞,身影消失在地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