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唇角的傷口
- 錦衣晝行
- 公子肆的筆
- 2106字
- 2017-03-27 23:17:21
她從未想過有人會問她這個問題,因為從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在她遍體鱗傷的時候,只有人會說:你為什么要折磨自己?抑或是你這樣做是何苦?再或者你對自己都下得了手,夠殘忍。
一個人若是可以好好地活著,又為什么要去選擇折磨自己?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那樣做是只會讓她心里的負擔更重,受的傷更多?
可是她有選擇嗎?
她毫無選擇,她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再沒有其他的辦法,就算已經滿身傷痕,她也不能再回頭了。
但為什么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痛苦嗎?累嗎?疼嗎?
就連一直說愛她的楚修翳說的也永遠是:你為什么這么殘忍?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他們總喜歡站在受害的那一方指責她的冷血,她的無情,她的殘忍。
可是,在這江湖上生存,誰又不是傷痕累累,誰又不是殘酷命運的受害者。
他們都是一樣的,憑什么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是一個沒有感情,察覺不到痛楚的人,憑什么所有人都將過錯推在她的頭上,憑什么從來沒有人設身處地地為她想想。
她也想過平淡的生活,她也想要美滿的家庭,她也想有兒女承歡膝下,她也想脫離這種爾虞我詐的江湖生活。
可是,她不能,因為命運已然錯待了她,讓她沒有資格去選擇那種生活。
那么,她的悲傷、無助該向誰訴說?
不,她的心不是鐵打的,她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
她會痛苦,她會內疚,她會害怕,她的心還沒有堅強到變成一塊冰冷的石塊。
她挨了鞭子會疼,受了劍傷會疼,小小的蚊蟲叮咬她也會疼,她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神。
可她偏偏叫邪神,生生地迷惑了所有人,也迷惑了自己。
可是,衛卿笑突如其來的這句“疼嗎”,好像突然喚醒了她麻木的神經,麻木的身體,也喚醒了她麻木的靈魂。
若非衛卿笑的發問,她幾乎快要忽略掉自己脖子上和嘴唇上火辣辣的痛楚。
衛卿笑抬手輕輕觸了她嘴角破了皮的傷口,讓她忍不住輕嘶一聲:“疼。”
衛卿笑聞言,微微一怔,又傾身抱住她,輕聲道:“你也許有了心愛的姑娘,心愛的人對自己做這些你會覺得很幸福。可是,適可而止總是好的。這些傷,總是有人看了要心疼的。”
“你心疼嗎?”夜錦衣不知道怎么的,腦袋一熱,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她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話剛出口,她就后悔了。
“你是我兄弟,我當然心疼。”衛卿笑揉揉她的腦袋,笑道。
說罷,衛卿笑松開她,拂去她肩上的雪花,扶住她的肩膀,問道:“她呢?”
“她?”夜錦衣不明所以。
“敢在你夜少莊主脖子上留下牙印的姑娘,一定是個不凡的女子,都不給我引見引見嗎?該不會是怕我給你搶了去吧。我雖然風流,可是總歸沒有無良到去搶兄弟的女人。”
聞言,夜錦衣眸子倏然緊縮,面色有一瞬蒼白。
也是在她晃神的這片刻時間里,背后突然響起低沉的男聲:“衛公子來了,怎么也不打個招呼?”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夜錦衣的后背突然僵硬。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人是楚修翳。
可是,她暫時還沒有預料到衛卿笑和楚修翳相見后會有怎樣的后果,她只希望楚修翳不會將她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否則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衛卿笑。
她與衛卿笑已經不是兄弟了,若是連朋友都做不了,她會覺得遺憾。
至于為什么遺憾,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原因來。
或許是她的朋友太少,也許說起來都是她潛埋在心底的孤獨感在作祟罷了。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夜錦衣也看著衛卿笑的眉頭越皺越緊,漸漸的,衛卿笑的手從夜錦衣的肩膀上滑落下去。
一柄紅色的傘撐在夜錦衣的頭頂,楚修翳也站在了夜錦衣的身側。
衛卿笑先是掃了一眼楚修翳,在看到什么東西的時候猛地一顫,復又看向夜錦衣,諷刺笑道:“你該不會告訴我,那是他留下的?”
夜錦衣沒有回答,也無話可說,因為此時的辯解都是無用的。
她還沒有忘記昨晚情急之下,她也咬了楚修翳的嘴唇,而且那傷口絕對沒有這么快消退下去。
兩個人嘴角上都有傷痕,怎樣看都曖昧不清,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那,她又何須解釋?
沒有人回答衛卿笑。
然而此刻,沒有回答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況且此時,夜錦衣低垂著眸子面色蒼白,而楚修翳的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衛卿笑哀戚地后退幾步,指著夜錦衣,冷笑道:“夜錦衣,你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你的仇人,他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他還是·····”
他還是個男人。
這句話到了嘴邊,衛卿笑卻生生給咽回去了。
他仰頭大笑幾聲,又猛地盯著夜錦衣道:“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無境山莊因為你的死訊變成了什么樣子,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你擔心受怕了多久,可是,你呢?你在干什么?你和楚修翳在一起,你的心是死的嗎?”
夜錦衣睫毛輕顫,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而楚修翳微瞇著長眸危險地看著衛卿笑,不時有陰鷙嗜血的情緒流露出來。
要察覺到這種殺氣并不是一件難事,但衛卿笑此時的憤怒和悲痛卻只讓他將注意力放在夜錦衣身上,而忽略了空氣中隱隱的火藥味。
夜錦衣眸光一冷,猛地抬頭,盯著衛卿笑道:“我為什么失蹤?這也許要問問你心尖上的人了?”
聞言,衛卿笑眸里閃過一絲猶疑,他冷冷道:“什么意思?”
夜錦衣抬腳朝衛卿笑走了兩步,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不如問問長公主,買通獄卒給我下藥這種把戲,究竟是從哪里學來的?”
衛卿笑垂眸道:“琳瑯?”
只一瞬,他就看著夜錦衣,堅定道:“不,絕不是琳瑯,她一心要救你和王詵,她絕不會那么做。”
夜錦衣笑了笑,又退回傘下,道:“我說了,你不如親自去問問她,我想,她應該不會對你這個情人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