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一手拉著年輕人，另一只手握著星子劍在身前左右揮舞，以便擋住掉落的磚瓦木屑。兩人片刻也不敢停歇，擠出畫堂大開的單門后，就看到遠處慕橫舟護著冉童正在看他們。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哪還有人敢停下來觀望，加之空中又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更是刺激的人只剩個跑的念頭。

流觴逃到慕橫舟站的地方，前腳落地，后腳還未收回，就聽轟隆隆一聲巨響。借著后腳尖點地，流觴直接將身子擰過去。哪里還看得見畫堂，轟鳴聲伴著騰空而起的塵土，把本來就不甚明亮的光線遮掩的更加微弱。

迎著慕橫舟探尋的目光，流觴趕緊擺手意圖證實自己的清白：“我什么都沒干！”

慕橫舟挑著眉梢，頭向后仰了仰，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就不在說話。

流觴心中憋屈，明明遭受危險的是自己，怎么現(xiàn)在看起來，反倒成了陰謀策劃者？他知道慕橫舟心中的芥蒂沒那么容易消除，只好忍了下來。轉頭看到坐在地上，望著已成廢墟的畫堂發(fā)呆的年輕人，頓時也沒了好脾氣：“喂，沒名字的那個，”他吐了吐嘴里的沙子，接著喊道，“嚇傻啦？別忘了，你還得進主殿敲鐘呢！”

流觴這么一嚷嚷，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那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慕橫舟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側臉，借著微弱的光亮，在看清那人后，不禁出聲：“咦？”慕橫舟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換人了？”

這話聲音不大，但是剛好夠在場的人聽到。年輕人臉上頗為明顯的驚慌失措的表情，證實了慕橫舟和流觴的猜測。年輕人察覺到失態(tài)，趕緊將頭埋在胸前。正想著要不要裝作失憶，或是找個別的什么理由遮掩過去。

就聽慕橫舟拍著手說：“我說嘛！”

年輕人心里咯噔一下，以為要暴露，想著要不豁出去了，拼他個你死我活！誰知屁股才抬起來，又聽到慕橫舟說：“臉也太臟了！完全看不出之前的英俊小臉蛋嘛。”

年輕人差點沒一口血噴出去，這算什么！玩兒他呢！

流觴其實挺擔心慕橫舟一個口沒遮攔，把實情說出。現(xiàn)在的情況，多一個幫手怎么也比多個敵人強，雖然這個幫手不太靠譜，好在都在掌控之中。但是，慕橫舟說的那番話也太不著調了。看著年輕人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流觴又把視線投向慕橫舟。那貨正朝自己擠眉弄眼呢。果然是故意的！

沒好氣的瞪了慕橫舟一眼，流觴扭頭就向年輕人走去，笑說：“休息好啦。”還伸手虛扶了一把。那樣子，仿佛剛才泄憤似的諷刺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又或者是自己聽錯了？年輕人還沒從畫堂的陰影中完全走出來，又被流觴這么弄一下子，直接蒙掉了。

慕橫舟用手擋在嘴邊，彎下身子湊到冉童跟前，幸災樂禍的小聲說：“看吧，這才叫會演戲呢。”

冉童將他推開些，皺著眉也不敢太大聲：“你們倆真是半斤八兩。”

“嘿嘿。”慕橫舟做了個鬼臉，馬上又調整下面部表情，一面朝流觴他們走去，一面心事重重的說：“息止障已經(jīng)碎了，再過不久就會完全失效，我們要趕快了。”

流觴點頭，剛想回應，只覺得余光處，突然多了很多綠色的光斑。本能的望過去，不禁大驚失色。

“快看！”流觴指著墻邊不斷涌出的鬼火大喊。

年輕人看到鬼火，忙不迭地朝流觴背后躲去。冉童因為失了法器，心里也是怕的要死，卻還是站的筆直，就是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暴露了緊張的事實。反觀慕橫舟，一個箭步?jīng)_上去，隨手伸向腦后，把銀帶子解了下來，在空中一揮就變成了短柄銀鐮刀的模樣。

“流觴快過來！”慕橫舟頭也不回的高喊，“冉童！帶著那小子去前面的備禮殿，在門口等著，千萬別進去！”

流觴沖冉童點了點頭，便提起星子劍朝慕橫舟跑了過去。

“我們走吧，反正也幫不上忙。”冉童冷著臉對年輕人說，帶頭朝備禮殿走去。

年輕人雖然跟在冉童后面，卻不斷向鬼火那邊張望。

銀光點點，到處都是流觴因為移動太快留下的殘影。沒錯，他又使出了那套落九天！

慕橫舟此時也沒工夫欣賞垂涎已久的那套術法。反手，橫揮，銀光一道，瑩瑩鬼火四散。身體前伸，借著腳尖的力道旋轉，避開鬼火的沾染。墨色的長發(fā)在空中飛舞，配著抖動的銀光，如果忽略現(xiàn)下的生死相博，倒也稱得上賞心悅目。

流觴和慕橫舟手足不停，且戰(zhàn)且退。這樣膠著的場面，兩人居然還有閑工夫聊上兩句。

“我說，”慕橫舟斬掉剛剛冒頭的鬼火，“那小子怎么回事？誰啊？”

流觴身形太快，耳朵卻靈光的很：“不知道。”

“不知道個鬼啊！趕緊的！”慕橫舟躲得慢了點，差點被鬼火燒到手指頭，連忙跳來。

“看著像是從溯緣鏡里帶出來的。”

“正主呢？”

“你問我？”

慕橫舟連白眼都懶得翻了：“難道問這些鬼火嗎？它們也得理我啊！”

“我也是猜的。”說完這話，流觴才驚覺到，原來不知何時，慕橫舟已經(jīng)能緊緊的跟住自己的步子，所以才能貼著說這些話。好快的步法，什么時候練就的？“你的速度不慢嘛。”

慕橫舟不緊不慢的抱怨：“你要是年年跟這些鬼火、冥靈玩捉迷藏，速度會比現(xiàn)在還快！”

切，合著是被逼成這樣的。也算因禍得福了。流觴一個閃身，恰好看到冉童和年輕人上完臺階，猛的想到冉童說慕橫舟周身有黑氣圍繞，于是開口道：“你每年都被冥靈咬傷嗎？”

“呼呼，”這一路下來，都是為了跟流觴說話，才強跟著他的步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極限了，慕橫舟喘著粗氣回道，“這不廢話嗎，肯定是每年都被叼上那么幾口啊。”緩了一下又道，“我跟你說哈，這鬼火根本就不算啥，呼呼，成型的冥靈才討厭！”

冥靈啊。流觴又想起了被坑殺的那些戰(zhàn)俘，還有那個……白衣將軍。要不要告訴他呢，流觴十分為難。

慕橫舟見流觴腳步放慢，以為是照顧自己，心下竊喜：“仙師大人。”

每次他這么叫都沒好事，流觴警惕心起：“干嘛。”

“告訴你個秘密。”慕橫舟斜著劈掉一串鬼火，裝模作樣的說。

秘密！流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也有秘密？那我要不要把畫堂里看到的也告訴他？’

但是聽完接下來的話，流觴無語半晌，只憋出一句：“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