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天要下雪了。”

寒假已經放了一周，小英還幾乎沒有出過家門。每天不是寫作業，就是侍候那只漂亮的鸚鵡螺，再不就趴在窗口，時刻留意著外面的天氣變化。

聽得出女兒語氣中濃濃的擔憂，王春華又何嘗不是如此。一想起那個只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灰色僧袍，留道士髻滿頭黃發，又身無分文，現在不知身在那里的少年，王春華就難免胸口發堵，鼻子發酸。

“小英別擔心，聽你表姑父說，集團公司還在尋找你哥哥，一直沒有放棄。”王春華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語調勸慰女兒道：“再說，你哥哥那么善良，肯定會遇到好人的，不會凍著餓著。”

“媽，哥哥人是好不假，可是他不喜歡說話，又不喜歡給人家添麻煩。”

“小英要知道，好人總會又好報的。走吧，陪媽媽到街上去買點年貨去。”

“媽，我不想去。”

“走吧，媽媽擔心一個人拿不過來。還有，我可是聽說前街上不久前開了一家果汁店，不僅味道好，經常喝還能強身健體呢，我們也去買點回來嘗嘗。”

知道媽媽是不想讓自己一個人悶在家里替孫明色擔憂，小英便沒再堅持己見。

“這么冷的天，你小明哥還是不著家。”

“媽媽放心吧，我發現哥哥自從參加夏令營回來后變了不少。”

“小英也看出來了？”

“是啊，不僅沒有打架，也很少再去網吧了。”

“你怎么知道哥哥沒有去網吧？”

“媽媽給哥哥的零花錢都存在一個儲錢罐里，我收拾衛生的時候看過，最近一段時間幾乎都沒有少。”

“要是沒去網吧，這大冷的天不著家是去了哪里？”

“嗯，或許是到同學家玩去了吧。”

“你哥哥在家里的時候上網嗎？”

“上，不過放假后的這幾天都很自覺，每天只上一兩個小時。”

“謝天謝地，但愿你哥哥快點改掉身上那些毛病。爸媽也就沒其他愁腸事了。”

“媽……？”

“什么？”看到女兒欲言又止的樣子，王春華稍稍放慢了腳步問道。

“你們不會用那錢還賬吧？”

“看你說的，爸媽難道還不如小英懂事？那可是國家補償給你明色哥哥純金錁子的錢，爸媽怎么可能隨便亂動呢？”

“嘻嘻，我就知道媽媽是世上最好的媽媽了。”

“去，小鬼靈精。”

母女倆先去超市，又到附近的一個海鮮市場，買了不少的年貨，最后才來到前街的“天天果汁”店。

進門一看到身穿干凈制服，正站在柜臺里面的年輕人，母女倆的眼睛頓時都瞪大了。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滿滿的驚訝。

因為站在柜臺里面的人不是別個，正是當初要騎摩托車撞小和尚孫明色，反而把自己撞骨折，躺在西市醫院病床上長達兩個多月的葛天。

“怎么會是他？”

各自在心中自問一句，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轉身就要離開。

“阿姨，小妹妹，你們是要買果汁嗎？”

“不了，我們只是進來隨便看看。”王春華隨口答道，甚至沒有轉頭去看是誰在和她們說話。

“阿姨，小妹妹，我叫曾進。”

沒想到身后說話的年輕人，不僅沒有放棄，反而越前兩步擋住了她們母女的去路。一臉笑意地說道：“阿姨，小妹妹，你們知道嗎，你們是我們果汁店第一萬個顧客。店里早就有明文規定，作為第一萬名顧客，可以免費品嘗果汁不說，若是購買的話還可以打兩折，而且是永久享受兩折的優惠。”

聽到這里，王春華猶豫了，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并最終停在了果汁店門口。

“我好像在那里見過你。”

“小妹妹的記性真好。夏天的時候，我和幾位同伴曾經在你們居住的小區前打坐過。”

“哦，我想起來了，當時你們是不是要跟我哥哥學念經來著？”

“正是，正是。”

“這家果汁店是你們開的？”

“阿姨，算是吧。我們被大師點化后，便不再游手好閑到處惹是生非了，所以就開了這家果汁店維生。”

要是放在以前，小英聽到曾進口中的“大師”二字，肯定會嗤之以鼻，甚至會嬉笑出聲的。不過現在，聽到他們如此尊重孫明色，心中反而也生出一股肅穆之感，頓時穿僧袍留道士髻，滿頭黃發，并時不時就合掌行禮，口宣佛號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

“媽？”

別說女兒動了心，王春華也心動了。不為別的，只為這幾個年輕人是跟著自己誤認的兒子才學好的份上，也要照顧他們的生意。

“好吧，免費品嘗就不用了。也不用你們打折，做生意都不容易。只要你們真心學好，往后我們會時常來買果汁。”

“呵呵，阿姨是不是小瞧我們這‘天天果汁’店了？”這時一直站在柜臺里的葛天也走了出來，邊走邊介紹道：“阿姨算算，到今天為止果汁店開業還不到兩個月，你們已是第一萬個顧客了。即便每位顧客只給我們帶來五塊錢的利潤，就是五萬塊了。”

王春華一聽，確實是這個理。而且，事先她多次聽同事提起過這家果汁店，都說不僅好喝，還能強身健體，而且價格并不算便宜。

“阿彌陀佛。若真是這樣就好了。要不我們就買上二斤？”

不是沒發覺母親口中那聲佛號，不過小英已經越來越習慣了，因為自從孫明色離開后，媽媽總時不時來上一句。

只是不等她回答媽媽望過來的征詢目光，卻聽葛天說道：“阿姨，果汁是按升算的。兩升太少了，怎么著一家四口也要四升。”

對于葛天能夠順嘴說出自己家里的人口數量，王春華并沒感覺奇怪，畢竟和葛天家的糾葛可不少。尤其是葛天的母親令計惠還是拐走自己親生兒子孫小明的罪犯。

“好吧，那就買四升，不過不要你們打折。”

葛天笑笑沒再說啥，急忙轉身到制作間忙活去了。

十來分鐘后，當葛天拎著兩個飲料瓶出來時，首先遞給小英一張貴賓卡，隨后才解釋說：“阿姨，小妹妹，第一萬名顧客享受兩折優惠可是我們店里的明文規定。別的都好說，這店里的規矩可不好不遵守。”

葛天一番話說的王春華有些為難，扭臉看看女兒小英，最終還是選擇尊重店里的規定，按每升五元，共支付了二十元錢，母女一人拎著一瓶果汁離開了。

只是，剛走出果汁店，當女兒小英仰頭又看了一眼門楣上四個“天天果汁”的大字后，卻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嚇得店里的葛天、曾進、谷春雨等人都扔下客人慌忙跑了出來。并連聲問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你們都回去忙吧。小英是想起她哥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