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桑葚過敏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52字
- 2023-11-27 14:52:56
原本為著御殿之內妃位懸虛,前朝大臣紛紛諫言意欲皇帝廣開選納嬪御之門,重新操辦選秀大典,到底被皇帝一句話所阻攔:今時不同往日,內憂外患之下,一旦展開選秀便系勞民傷財之舉,不復百姓原本的虔誠之心,朕恐有失德之稱。如此這般,此事才為眾大臣所罷休。
觀測皇帝近些年來的行跡,固然喜好新人,到底不曾加以晉封,似是頗為滿意御殿之內如此格局。也對,今時不同往日,皇帝無需借助冊立高位嬪御處決前朝朝政大事。何況,一旦晉封高位嬪御,她們借機生事,只怕御殿之內會再次有瑯貴妃、魏庶人之流惡劣事跡發生,屆時前朝御殿之間不寧,乃至有禍起蕭墻之故,只會叫皇帝與皇后手足無措,難以招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這般境況只怕系皇帝所樂意看到的。身為君王,理當將天下大事看得比自己一家之事還要重要: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皇帝固然如此說法,然則對于御殿之內絕大多數嬪御看來,卻是再恰當不過的做法。為著毫無女子入宮,御殿之內的明槍暗箭逐日少了幾分。現有的幾位嬪御之間,諸妃皆知根知底,叫人不至于揣摩新晉嬪御的本性與心思,倒少了幾分摸索的氣力。
對于皇后而言,統轄如此境況的御殿,只怕亦是容易不過:如今,御殿之內皆系舊識嬪御,眾人對于自己來日的境況已然有了幾分揣摩般的認命。論及得寵之人,固然今日得晉升地位逐日艱巨,到底來日總會有晉為高位之時,無需焦急片刻。論及失寵之人,恩寵已成定局,無力回天。遠的不說,只論眾人對于昭妃、冷良人之流的態度,算不上欺辱攪事,但亦不會多予理睬。如此一來,自然不會有新的爭端產生,御殿自然平和。
然則叫我日日憂心之事卻是從未減少過:首當其沖的便系到底婺藕為何人所暗中以水銀毒害?無論此人與婺藕有何等糾紛,今時今日,婺藕鐵定出不了冷宮,乃至于青雀登基,她亦無出頭之日,又何必多此一舉?此事若一旦敗露,只怕一干人等牽涉其中,只會叫幕后真兇一并落入法網,得不償失。
就在我一味操心婺藕之死的時候,是日清晨,倚華匆忙來報,“回稟娘娘,乳母今日晨起給恭容殿下喂奶,孰料恭容殿下一時嘔吐,且出了皮疹與血恭。”
聞得此言,我猝然一驚,不期宣慈竟會如此,一時焦急,趕忙起身入殿內查看。不過走了幾步路程而已,便聽到了嬰孩的啼哭聲響徹寢殿。
一入內,只見正被乳母抱在懷里的宣慈一口口吐著剛喂養入口的奶水,柔軟如嬰孩肌膚的雪錦上,微微白斑夾帶一二紫色小點,面上出現一顆顆皮疹,大小紅點,遍布全身,潔白嬌嫩的肌膚之上,甚是觸目驚心。
我甚為吃驚,急忙走上前,痛心而焦慮地抱起宣慈,不住地看著。
“趕緊將此事回稟陛下。另吩咐太醫院所有御醫前來為宣慈診脈。”我急忙吩咐道,焦急而萬般憐愛地看著受苦的宣慈,幾欲落淚。
倚華見我如此焦急,簡明扼要道:“奴婢自發現恭容殿下得皮疹起,已然吩咐人將毫無癥狀的嘉昭帝姬抱去里間隔離開來,亦早早吩咐人去太醫院宣御醫。看如今這時辰,只怕御醫即刻便至。”
我點點頭,對倚華的安排甚是滿意。然則看著宣慈在因皮疹而引起的肌膚疼痛之下不住地啼哭,心下不免揪心萬分。
不過須臾工夫,俞御醫率先趕到,行禮如儀,“微臣參見娘娘。”
“快別多禮了,趕緊看看宣慈這是怎么了。”我急促地吩咐道。
“是。”
俞御醫腿腳利落地率先觀察、搭脈之后,隨即示意其他后來的御醫診脈。
待到所有御醫皆為宣慈診過脈,太醫令率先問道:“敢問娘娘,不知恭容殿下最后所服之物系何物?微臣瞧著,殿下這癥狀,倒有幾分過敏。”
正當眾人沉思回憶之際,乳母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出來下跪,叩頭行禮道,語氣恛恛而驚懼,“回稟娘娘,若奴婢并未記錯,方才恭容殿下進食了桑葚。”
“如此便是了。想來自是恭容殿下對桑葚過敏,故而得此皮疹。”聞言,俞御醫與太醫令恍然大悟,肯定道。
“哦?”我緊緊蹙眉,甚是疑惑,對倚華問道:“長樂宮中為著本宮素來不喜桑葚,從未出現過此物。宣慈又是如何進食的?”
倚華頗為吃驚,趕忙下跪請罪,愧疚萬分道:“昨日一名小內御特地進獻了一盤新采摘的桑葚,奴婢嘗了一口,見汁水甜美便留下來,以待娘娘。孰料今日卻是恭容殿下嘗了一口。”
乳母亦下跪道:“奴婢不知此物系倚華姑姑特意為娘娘準備的,只恰好看到桑葚在內殿里頭,便嘗了一口。后來恭容殿下見到此物,隨即張開手,奴婢見自己吃了無礙,便給了恭容殿下一顆。孰料等到喂奶之時,殿下一時病發,這才想起此事來。說來此事皆系奴婢的不是,還望娘娘恕罪。”
我細細盯著乳母,眼見她一臉的恐慌與畏懼,心中念叨著或許她亦毫不知情,便轉向倚華與凌合,問道:“不知哪一宮內可種有此物?”
“回稟娘娘,若奴才未曾記錯,御殿之內,獨廣寒宮種有桑葚。”凌合沉靜自如地回稟道。
“折淑妃?”聽罷,我皺起眉頭,面色晦暗不明,實難料定會是折淑妃動手加害宣慈,抑或她人皆折淑妃之手動手加害宣慈。
就在我猶豫不決之時,皇帝恰好趕到,一入內便大怒道:“何人膽敢害朕的皇子!”
“參見陛下。”我與倚華等人一同迎上去,行福身禮。
“玉婓,宣慈如何了?”皇帝揮揮手,示意眾人起身。
“回稟陛下,太醫令測出宣慈系進食了桑葚之后的過敏之癥。”我眼中淚水瑩瑩,滑落臉頰。
“桑葚?朕記得你從來不喜桑葚,長樂宮中如何會有此物?”皇帝眼眸一轉,不覺起了疑心。
倚華出列,行禮請罪道:“啟稟陛下,昨日一名小內御特地前來進獻了一盤。奴婢曉得娘娘不喜桑葚,到底看在那一盤果子汁水甜美的份上,便做主收下了。熟料今日被乳母看到了,自己個兒吃了一顆,還喂了恭容殿下一顆。”
“小內御?”皇帝登時皺起了眉頭,開口道:“你可看出系哪一宮的小內御?”
“奴婢不知。”倚華慚愧地低下頭。
此時,凌合行禮請罪,磕頭道:“奴才早該意料到御殿之內諸妃無人不知婉長貴妃娘娘的喜好,自然無人不知娘娘不喜桑葚,亦不會無緣無故特地送來一盤桑葚。想來自是存心毒害之人特地瞅準了時機,這才一舉送了這一盤桑葚過來,造成如此局面。此事說來皆系奴才失職,還請陛下與娘娘降罪。”
“算了,你們也是一個不留神。”聽罷我這才驚覺幕后真兇手段何等高明,隨即見殿內所有宮人皆紛紛下跪,請求寬恕,隨即赦免了她們的不知之罪。
“玉婓,你此前可曾知曉宣慈對桑葚過敏?”皇帝不置可否,卻是仔細思忖了一番才問道。
我沉吟片刻,隨即搖搖頭,一五一十地回稟道:“啟稟陛下,若非今日之事,只怕妾妃尚不知原來宣慈對桑葚過敏。”
“如此說來,真兇只怕比你這個生母愈加了解宣慈的腸胃飲食。”皇帝的眼中忽而落下一片陰霾,似狂風暴雨前的晦暗不明。
聽罷皇帝一席話,我登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股寒涼的陰氣自我背后涌上來,直達我的肩膀與脖頸:是啊,若真兇意欲用一盤桑葚一舉拿下宣慈的性命,除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宣慈對桑葚過敏。如若不然,只怕此計難成。然則真兇到底系何人,竟知曉連我這個生母都一無所知的消息?如此說來,只怕長樂宮中定然有傳遞消息的奸細,抑或真兇恰好埋伏在宣慈身邊。
念及此事,后怕起來,我不覺春寒尤甚臘月飛雪,惹來無盡顫抖哆嗦的寒意:今日幸而發現得早,不然的話,只怕宣慈定會······說不定連帶著煙曙亦會······
過了片刻,皇帝語氣不善地對秦斂詢問道:“御殿之內何處種有桑葚?朕記得桑葚并非上貢之物。”
就在秦斂躊躇之時,凌合搶先一步回答道:“回稟陛下,若奴才未曾記錯,御殿之內,因淑妃娘娘格外喜愛桑葚,故而獨廣寒宮種有甚多的桑葚。”
“廣寒宮——”皇帝兀自沉吟著。
我微一思量,隨即在旁細心勸說道:“淑妃妹妹何等人物難不成陛下至今還認不清楚?想來自是她人心生嫉恨之意,意欲芟荑淑妃妹妹與宣慈,故而借宣慈對桑葚過敏,選了桑葚為介,意圖將嫌疑往淑妃妹妹身上扯。”
此時,被倚華差遣去椒房殿通報的內侍回來了,一并帶來了一應嬪御,甚為吃驚。
皇后吩咐諸妃留待正殿,自己與折淑妃、艾賢妃一同入內。
“參見陛下。”皇后等行禮如儀,面色甚是平和。
“參見皇后娘娘。”面對皇后一臉的關切,我如儀行禮。
“你們怎么來了?”皇帝微微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