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各自心事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85字
- 2023-11-26 11:42:22
見我提及貞貴姬,權德妃點點頭,贊同道:“昭貴姬如此冷淡的性子,品行卻是優(yōu)越出眾。固然不受陛下寵愛,到底咱們皆時時與之來往。”
“妾妃不曾有貞貴姬深交。然則近幾日所見,只覺貞貴姬系一介講求公道之人。”折淑妃細細回憶著,絮絮道。
“我與貞貴姬當日曾有過一面之緣。”我與權德妃同時說出這句話,一時過分巧合,不禁互相對視一眼,不禁笑起來。
折淑妃目光在我倆身上徘徊,詫異道:“難不成二位姐姐當日一同前去拜訪貞貴姬?”
吾等搖搖頭,依著權德妃示意,我先道:“當日,魏庶人尚為琽妃,我探視完她之后,途徑清寧宮,一時起了興致,便進去了。”頓了頓,解釋一句,“彼時紫氏尚為瑛貴嬪,曾親口對我提及昭姐姐身患赤白癜風多年而形狀可怖、毫無恩寵,我遂命倚華取松香來,自己入側殿凸影軒拜訪探望。湊巧,竟叫我遇上了知音。可見是上天注定的緣分。”說罷,看著權德妃。
在我與折淑妃的注視下,權德妃不過淡淡一笑道:“我當日初初入宮,朝謁中宮出來之后,一個不當心,崴了腳。若非尚為葉麗人的昭貴姬與我同行,湊巧懂得一二分的按摩之法,只怕我這腳自此瘸了亦未可知。”
我與折淑妃瞪大了眼睛,吃驚之余,萬般疑惑地問道:“瘸了?當真如此嚴重?”
“依著葛御醫(yī)的診斷,確實如此。”權德妃點點頭。
折淑妃思量一番,“姐姐當日如何這般不當心,竟至如此地步?”
我念及不久前的事,提醒道:“當日,德妃姐姐亦曾不當心,落水孤樹池。若非尤源校一時在側,只怕尚且不知變數。”
權德妃點點頭,口中無所謂道:“每個人都會有一時出錯的時候。你且看秋紫與朱襄的例便是。皇后尚且如此,遑論我了。曾記得當日妍貴嬪尚為妍姬,特意前來德昌宮拜訪,離去之時亦不當心,差點掉落水池里。”
我點點頭道:“姐姐當日曾對我提及,她一出了白石橋便覺腳滑。幸而最后有驚無險,只丟了一條繡有夕顏的帕子。”念及裊舞,心頭不禁感傷起來。
“御殿之內,孰能保證這一樁樁一件件皆系意外而非人為?”折淑妃端起石桌上的茶盞,微微吹吹涼,隨即啜飲一口。
此言一出,叫我倆一時為之語塞,不再多言。
最后還是權德妃打破了這一場僵局,強自笑道:“我原以為出了這樣的事,太子會一時心緒不寧。畢竟有這樣一位生母,他心底里頭多少會有些不自在。孰料自從來了我安仁殿,竟只字不提申庶人之事。對我極為親昵,待嘉和亦甚是友善。說起來,倒是我多心了。”
“太子的心思素來單純。”我接口道,不再繼續(xù)為裊舞避世而感傷,“當日,尚未入御殿之時,申姐姐她便系如此真性情。若非多年的御殿起伏波瀾,只怕她依舊會如此。想來自是申姐姐天生血脈的緣故,這才叫太子遇上了這樣的事宜心頭亦無所憂慮。”
“清歌所言甚是。”權德妃隨即眼色一暗,不由得唏噓起來,“可惜了申妹妹這般品格,到底落得個如此下場。世間上所有人皆羨慕咱們的福分,可惜無人知曉高處不勝寒。咱們也有羨慕她們的時候。”
折淑妃聽罷,神色亦黯淡無光,失去了鮮艷的光彩,“我原以為入了御殿便可安享榮華富貴。孰料這些年來,受到的明里暗里的算計不少。可見一報還一報。若非我貪慕虛榮,只怕這暗算亦不到我的頭上。你們且看方才咱們提及的冷良人,何人會在她身上花心思?說到底,有失必有得。我既然承蒙圣恩至此,自然要禁得住算計。”
“如此說來,我倆也是一樣的。”我與權德妃聽罷,點頭贊同起來。
閑話漫漫了片刻,費了些神思,吾等隨即互相告辭,回了各自宮室。
“今日娘娘與淑妃、德妃二位娘娘所說的話,實在叫奴婢只敢多想,不敢多言。”服侍我換了一襲家常的便服,伺候我歪在貴妃榻上之后,倚華隨口說一句。
“哦?”我疑惑地看著她,眼里有幾分不解,“倚華你何出此言?”
“今日,太子不為申庶人之事所擔憂,只怕其中夾雜著更為深沉的意思。”倚華面色惴惴不安,頗為關懷青雀。
“你的意思是——”我的思緒微微一轉,隨即恍然大悟,“你在擔心青雀這是在強顏歡笑,抑或是壓抑自己的本性?”
倚華點點頭,細細講述道:“奴婢身為宮人,在這御殿之內,可謂受盡了苦楚,自然明白一旦壓抑自己的內心,時日一久,定然會逼瘋自己。若非遇上了娘娘,只怕奴婢總有一日會死于自己的心魔。再者,太子這般年幼,尚未成婚,不過十二年華而已。一旦壓抑得久了,只怕來日定會重癥并發(fā),哪怕御醫(yī)的醫(yī)術再高明,終究藥石無力。屆時,只怕與娘娘素來要好的德妃娘娘亦會因著看護不當而遭受牽連。何況,娘娘與申庶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今時今日只怕娘娘尚未完全釋懷。”頓了頓,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追問一句,“娘娘可還記得當日揭穿陸氏真面目之時、那位受苦的內御綠植?”
微一沉思,隨即想起,我點點頭道:“自然記得。當日,她可算是受了陸氏不少的折磨。怎么,你的意思是,隨后服侍洛和儀的她因此事神智失常?”眼神中夾帶了幾分難以置信。
倚華點點頭,一壁為我小心地捶著腿,一壁細細講述道:“依著與她一同服侍主子娘娘的內御講述,自從陸氏被鞭尸焚骨之后,綠植每夜闔眼皆會看到陸氏的鬼魂前來索命。固然同居一室的內御皆曾安慰過她,到底架不住她心底實誠,依舊心中有愧。洛和儀眼見她如此情狀,隨即吩咐她無需日夜服侍在側,只做一些輕松的瑣事即可。”
我低下了如羽的長睫,深深思量一番,良久,才吐出一口氣,對倚華深沉道:“婺藕被處決之后,我亦每夜如此,不得安寧。不瞞你說,我與婺藕多年的情分,固然系她算計了我,到底一時之間自然難以徹底釋懷。”
“娘娘歷經風雨多年,尚且一時之間無法徹底釋懷。眼下太子這般情狀,奴婢只怕今日不早早做準備,來日恐會惹禍上身。”倚華眉眼之間滿是憂愁,如何都散不盡。
“我明白。”低眉沉思片刻之后,我安慰倚華道:“固然不為了青雀,哪怕為了德妃姐姐,我亦會好生吩咐太醫(yī)院所有御醫(yī)盡心竭力照看青雀。不論如何,他也是婺藕唯一的血脈。為了我與她當日的情分,我理當如此。”
倚華停下了手里的活計,甚是敬服,行一大禮,面色凝重道:“娘娘仁德備至。”
一時倦意浮上眼眶,我不免打了個呵欠,愜意道:“今日早晨閑話了幾分,倒叫我不由得疲乏起來。你且仔細小心地伺候著,我略微瞇一會子。”
倚華細心地為我掖一掖錦被薄衾的一角,不動聲色地點上了一支甜夢香。眼見著白煙裊裊升起,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擔壓下,多日不曾甘眠的我最終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中,我仿佛看到裊舞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振奮起來,將她手中一方繡有夕顏的帕子遞給我,炫耀道:“清歌,你且看看,我這一方帕子繡得可還好?這可是我花了三個月的心思才繡出來的。”
我接過一看,細細琢磨起來,仔細認真地玩笑道:“姐姐,你這一番功夫花得可真是好。我倒不知你何時竟有了這般高明的繡工。只怕瑯貴妃、蘭妃在世亦不及你這一番功夫。”面容一片正經。
聽罷,裊舞面色微微一紅,嘴角滿是遮不住的笑意,戳了一下我的臉頰,笑著說道:“你可真會說話。我哪里比得上她們的手藝了。她們可謂繡工上的國手,只怕我窮極一生不及她們半分。”
此刻,提及瑯貴妃與蘭妃,一條心緒浮上我的心頭,對一味看著帕子的裊舞問道:“姐姐,你可還記得前不久秋紫與朱襄二人背上皆留有一張一模一樣的二瓣楓葉圖案的刺青一事?”
夢中的裊舞仿佛對御殿事了若指掌,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道:“我記得。當日她們受婺藕的算計,雙雙背叛皇后。待到仵作驗尸之時,才查出來這等圖案。怎么,你懷疑她們二人身上的刺青與瑯貴妃當日留在椒房殿墻上的血跡圖案有關?”
我的眼神沉了沉,語氣沉重道:“當日,瑯貴妃留在墻上的血跡圖案我至今查無所獲。可就在我徹底放棄之時,她們又來給了我一番提醒。想來也是上天的意思,只怕此等謎團我必得追究清楚。”轉念一想,心底里不由得歡喜而詫異起來,細細與裊舞說著自己的疑竇與些微醒悟,“姐姐,你說秋紫她們系婺藕暗中利用,那這刺青會否與婺藕有關?還是說婺藕已然解開了二瓣楓葉圖案的秘密?”
“今時今日,婺藕的心機經此一事,已然顯露無疑。若說她不曾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別說你,連我也懷疑。然則固然此番你入得了冷宮,終究沒有辦法叫她一五一十地告知你其中的關竅。”裊舞的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