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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遇尤源校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89字
  • 2024-03-03 16:52:09

“月光清輝,愈加顯得主子容貌清幽,如月宮仙子般皎潔,亦如月下芙蓉般清麗脫俗。”鶯月在旁凝視我的側臉,一應一和,嘖嘖稱贊。

我緩緩漫步,含笑不語。

待水聲‘嘩啦啦’逐漸清晰入耳,樹叢中悄然傳來一絲窸窣動靜。

“誰?”心頭愜意頓散,我猛地一顫,猝然警惕,不安喊道,直直盯著黑漆樹叢。鶯月往我身上貼了過來,渾身瑟瑟發抖,恛恛不安。吾等三人近乎抱成一團。

“你若再不現身,我可喊人了!”緊緊抓著倚華的手腕,我強自鎮靜下來,底氣不足地威脅道,心頭砰砰,直欲跳出嗓子眼兒。

須臾,窸窸窣窣中走出一羽林衛,身著熊羆補子繡紋赤褐色袍,眉頭濃重,膚色白皙,額頭光潔。

我登時松一口氣,皺眉連問三句,“你戍守何處?怎的鬼鬼祟祟?來此處作甚?”

“回主子,卑職乃林光宮羽林衛。不知主子怎在此地?”他眼中滿是警惕,草草抱拳行一禮。

原來系瑛貴嬪宮中的侍衛,我緩下一口氣來。

我不欲與之計較,淡淡道:“我要去琉璃宮赴宴。你系何人?”仔細打量著他,滿腹狐疑。

他淡淡道:“卑職名喚尤源校,不知主子是——”

“此乃嘉德宮聽風館林婕妤。”看清來者面容后,鶯月忿忿不平地瞪著他,語氣頗為不滿。

尤源校頷首行禮,面色冷淡。

此時,天際飄來一朵烏云,似一塊黑布將明亮皎潔的月華遮掩,帶來一抹顯而易見的晦暗,夾雜著若隱若現的傾盆大雨之意。

眼見烏云逐漸密布,尤源校仰頭,不慌不忙,面色沉靜道:“看這景況,只怕要下雨了,林婕妤,卑職先行告退。”言畢,隨即抱拳草行一禮,轉身便走。

我亦顧不上深究禮數,匆匆往琉璃宮趕去。

琉璃宮儀門乃紫檀而制,朱漆描金百蝠賀喜七彩祥云紋飾,流光溢彩,因宮瓦皆由五彩琉璃擺列而得名,瑪瑙做墻白玉梁,珍珠為簾墨金磚,富麗華貴。華燈寶燭下,整座宮殿通明如白晝,玲瓏剔透似東海水晶宮,繡帷金石,云霏笙歌,金碧錦綺。中以燭奴最甚,以紫檀木為燭身,一尺五高,雕刻成善財童子模樣,其上燃蜜蠟巨燭。

上座兩把金椅,一把龍騰九霄,一把鳳舞九天,金光四射,祥云奪目,系龍椅鳳座,唯皇帝、中宮可入座,各緊挨一盞鎏金長信宮燈,高一尺半,為一內御模樣,一手執燈,一手以袖擋風,精妙巧細,奇思幻想。

此番晚宴,舉目皆是人聲。

一入內,皇帝已安坐龍椅上,著明黃織金祥云紋明緙絲錦緞九龍袍,面如冠玉,燦眉星目,正與侯昭媛妙趣橫生,悠然飲酒,愜意無雙。

侯昭媛巧笑倩語,著淡粉色七彩織金廣繡七青鸞百子紋明緙絲緯錦宮裝,顯金浮鸞鳴之象,頭簪十二只纏銀絲嵌南海珍珠琢榴花水晶步搖,垂下數顆白玉珠,微晃下玲瓏白雪,亮熠生輝,明麗動人,姿容出色堪當御殿一絕。

下首右側擺著兩張朱漆描金雕嫦娥奔月紅木四方大桌,依次坐著煍王夫婦、炾王夫婦——他倆難得早早乘親王規格的銀頂黃蓋紅幃八抬大轎入宮赴宴。

倚華曾道,八王、九王因生母湘貴妃早早離世,便由二位太妃撫育。出宮開府后,便長居王府,甚少入宮,獨獨新春之節而已。尋日,亦不過向四后、諸太妃請安。

此番得見二王,倒叫人驚惑不已:

煍王身材頎長,高七尺有余,螓首膏發,自然娥眉,見者莫不嘖嘖,身著玄色底鴉青色萬字穿福祥云紋綾緞寬袖直裰長袍,秀骨清像,風神卓然,文學卓見,才識盛天,愈發顯得他膚色白颣,宛如珠玉,與皇帝一般無二,然則眼有神彩,瞳仁漆黑,深邃而溫和,不似皇帝那般幽深鬼祟。

世人皆嘆煍王龍章鳳姿,天質自然,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蕭蕭如爽朗清舉,肅肅如松下清風,高而徐引愛好文史,精通民俗與典章制度。今日一見,煍王生來好以文學藝術自娛,果然不假。一旁的煍王妃雖魅麗,容貌昳麗,纖妍潔白,眉眼間盡是好妒、尖酸,盡透算計與妒狠。

凌合曾探聽了消息,在我耳畔輕聲道煍王與煍王妃夫妻不和,可見所言非虛。

落座另一旁的炾王著銀綠色大紅纻絲立領蟠龍紋直裰錦袍,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豪情萬丈,自模樣上瞧來,氣韻、容貌與煍王有九成神似,不愧為湘貴妃的雙生子,果真一母同胞,氣勢非凡。炾王妃美極,與侯昭媛不相上下,身著一襲藍紫金銀絲繡紫荊曲水紋月華錦裙,頗華麗,如霧中仙子般飄逸云幻。

環顧四周,我卻覺出一絲不妥卻難道明,仿佛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分外壓抑。

右首清寧宮妃珩貴嬪與林光宮妃瑛貴嬪不知何時抵達,嘉德宮妃琽貴嬪居左首第一位;云陽宮妃侯昭媛、麟趾宮妃殷淑儀、玉華宮妃竇修儀位列其后;鴻臺宮妃依貴姬、丹陽宮妃溫貴姬、上陽宮妃陸貴姬、宣曲宮妃禮貴姬再次座;吾等居末。

眼下眾人正自飲酒閑話,唯待皇帝一句‘開宴’。

“陛下萬福金安。”我款步上前,盈然拜倒,低頭溫馴。

眼角余光中,一旁正舉杯欲飲的煍王不經意間瞥了我一眼,隨即呆住了,仿佛魂魄離體,突兀出神,目色尤為驚詫,仔細凝視我的容顏,目不轉睛,似一塊寒冰凝結而成的冰凌,筆直無曲。乍見此情此景,縱使我心有千疑萬惑,亦遍體萬分不自在。

“平身吧。”雙眼匯聚在侯昭媛身上的皇帝隨意擺了手,淡然自在地啜飲一口侯昭媛纖纖素手遞上的酒杯。

受此冷落,我心下一揪緊,暗暗決心:待得來日,我定要成為帝皇寵妃,將侯昭媛比過,立于頂點,成為諸妃矚目的焦點,盡享富貴!

掩下心頭萬千思緒,輕然起身,蓮步一旁,含笑行平禮,與婺藕她們一同落座后頭。

婺藕一襲湘妃色百子海棠齊腰襦裙,臂間一條妃紅繡葡萄披帛,襯得人甚是精神熠熠;斂敏一身深綠宮裝,上繡蝶蕊山茶,間以碧葉縈紆,挽豆青萬草叢生披帛,愈加顯得斂敏淡姿清逸。

一個眼錯,煍王的目光依舊目光呆滯,怔怔又直溜溜地盯著我。劍眉星目之下,神彩熠熠之中,瞳仁漆黑如墨染一般,似夜空般深邃,星光無數點綴其中,燦爛奪目,震撼之下,仿若我系一件珍寶,稀世絕有,亦與我熟悉如同舊友,早早相識,此番不過遠別重逢。

不知何時,一個眼錯,炾王亦復如是。眼眸微含驚奇,不動聲色地仔細端詳著我,目光在我的面容之上仔細查探,企圖尋找出什么來似的。

我心下甚是詫異,到底明白不能直白回看過去,徑直問出,只好側了身子,與裊舞等人閑話,權當渾然不知。

裊舞一襲縹色梨花曳地齊腰襦裙,梨花晶瑩清白,外罩一層雪絲薄紗,愈加襯得面如羊脂白嫩,膚若薔薇紅潤,活潑靈妙。

昨日午睡醒,裊舞笑盈盈入聽風館內,唬我一跳。

見她玉體康泰,我歡喜上前拉她入座,“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大好了。病了這般久,可成了藥罐。飲食忌口,日日躺著,真真兒叫我煩悶極了。”裊舞語似玩笑,臉色卻依舊有幾許蒼白,宛如春寒料峭之下的一朵梨花搖曳寒風中,瑟瑟發抖。

我心下明白幾分,又仔細打量著裊舞,瞧了瞧,一襲曳地艾綠齊腰襦裙,身披一層淺粉色繡千萬金線蕊的梨花輕紗,格外嬌艷欲滴,令人心生愛護疼惜之心,臂間一條玉色披帛,鮮活柔美;頭上發髻乃是她最愛的流蘇髻,華美順麗,額間一朵乳白色梨花鈿,白玉蘭翡翠頂簪,清淡高雅,兩旁各一對琺瑯彩茉莉簪,間以溜銀珠花點綴,閃出一顆顆白波銀星,顯出神采奕奕,毫無病懨之態。

“所幸今日痊愈,趕得上中秋晚宴。”裊舞語氣慶幸而歡喜,不經意間,瞧見桌上擺著的舞譜,不覺蹙眉道:“此舞衣當真眼熟得緊。”一壁費力思索起來。

我啜飲一口,淡笑解釋道:“系娘親當日曾穿過的。”

裊舞驚訝,轉頭問道:“清歌,你打算中秋晚宴獻舞?”

“正是。”我含笑頷首。

“不知是何舞?”裊舞問道。

“白纻舞。”簡單解釋一句,我端起一旁茶盞,呷一口。

長睫掩下,靜默片刻,裊舞強自笑道:“你自幼秉承娘親舞樂天賦,且聰穎過人,想來定能一舉打動圣心。”語氣微含自傷、苦澀。

“難道姐姐不通舞蹈么?”我趕忙握住她手,細心安慰道:“即便我現下有機會得寵,來日之事豈可預測?姐姐端莊大方,德行出眾,亦可憑此承蒙圣寵,只怕屆時會較我愈加受寵。”

細細瞧了我半晌,裊舞眼中泛起水波,將頭轉向一邊,沙啞淡笑道:“借你吉言了。”

此刻,中秋宴席上,香熏羅幕,鮮蔬果品,美酒佳釀,華幄管弦,御殿之內一派妙貴尊麗之容、歌舞升平之景、榮華炫璨之象。

內御總管長御史籍現身,款步入殿行禮,輕聲自皇帝耳畔回稟只言片語。

聽罷,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對諸妃淡笑道:“中宮身子抱恙,就此開宴。”語氣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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