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休從角落中緩緩走出,面無表情地說道:“見過封家主。”
封貫看著步休,眼眸一凝。
他居然給封貫一種危險的感覺!這種危險不是來自其本人,而是感覺他…與某人很像!但具體是誰,封貫沒有任何印象。
封貫哈哈笑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啊!今日吾兒大喜,不宜切磋,我便先賞你符文寶鞋:追月一雙,還望你,再接再厲吶。”
“多謝封家主。”
步休退回角落,淡然地當眾換上了追月,便再不言語。
一番寒暄與熱鬧過后,兩人經過三叩六拜,終于成就了好事。
但就在封貫宣布大家自由交談之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打斗之聲!
封貫面色肅然,緩緩開口道:“居然還有人敢在我面前鬧事。”
“單凰!”鬧事眾人于殿外齊聲呼喊著:“單凰!還不跪下!”
“大膽!”封貫一聲怒哼,站起了身。
鬧事之人聞聽此聲,居然齊齊吐出了鮮血,再也無力站立!封貫右手輕揚,一條足以充斥整個大殿的火龍激射而出!大殿之內頓時赤如焚爐!學子們皆運起真氣吃力地抵擋著。
就在火龍即將吞噬眾人之時,一道如匹練般地光芒驀然爆開!眾人只覺眼睛一疼,待視力恢復時,火龍已然不見蹤影!
“光明術法。”封貫喃喃說道。
眾人隨著封貫走出了大殿,只見大殿之外赫然躺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難怪封貫下手毫不留情!
封貫眼神微閃,望了一眼封乾,極盡威嚴地說道:“乾兒,此事便由你處理,不可墮我封家威信。”
“是!父親!”
封貫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步休,便騰空離去了。
步休仿若不覺,依舊面無表情,左手端著一樽葡萄,不疾不徐地喂著小黑。
封乾恭敬地送走父親之后,便穩步上前,微笑著問道:“可是單雀小姐?不知小姐為何這般行事?你可知道,即便你有著天大的理由與冤屈,也絕對是死路一條。”
單雀披麻戴孝,臻首微垂,帽檐遮擋住了其大半臉龐,只看其身材及下巴,居然也是一位絕世美女!
她亭亭立于棺材之后,瘦弱單薄地身軀輕輕顫抖,惹人憐惜。輕輕抹去嘴角的鮮血,單雀終于開口了:
“你可知曉,家母如何?”
封乾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著單凰。他清楚地了解兩人的身世,單雀之語,并不是在問他。
單凰驕傲地抬起頭,淡淡反問道:“如何?”
單雀沒有任何動作,再次淡淡地問道:“你可知曉,棺中何人?”
單凰輕笑道:“何人?難不成便是家母?”
單雀沉默了。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兩人,思索著關于兩人關系的流言。
單凰面色倏變,望著沉默的單雀,顫抖著身體問道:“難道…她…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步休望著單凰瞬間蒼白無血的臉頰與嘴唇,輕輕拍了拍小黑,將金樽收入了空間腰帶之中。
單凰跪于棺材旁,淚泣似雨。
如梨花般嬌弱,聽者心酸,聞者斷腸。
封乾小心地走上前去,向著棺材拜了一拜之后,便輕聲安慰著單凰。
“你可知曉,家母其職?”單雀看著單凰,再次開口問道。
單凰躺在封乾懷中,柔弱地搖了搖頭。
“你上一次回家,是何時?”
看著即將哭暈過去的單凰,封乾聲音微冷地說道:“夠了。她…”
“你可知曉,你頭上的發簪,可買何物?”
“夠了!”封乾冷喝道:“些許小事…”
“先等她說完吧。”步休終于開了口。封乾轉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步休,開口道:“你確定你要這么做?”
步休點了點頭。
封乾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但瞬間便被壓制了下去,點了點頭。
“你可知曉,家母死于何處?”
單凰止住了眼淚,呆呆地看著單雀。
誰也沒有看見,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毒與羞怒!
“你可知曉,家母身體幾何?”
單雀沒有等單凰的回答,淡淡地說道:“家母年近古稀,染病七載,痛苦不堪。”
“家中貧困。你可知曉,家母以撿臟為職,攢錢為何?”
“你可知曉,聽聞你的喜事,家母晝夜忙碌,臟積如山,又是為何?”
“你可知曉,你七載未歸家,家母心焦?”
“你可知曉,家母累病纏身,死于臟污之中?”
“你可知曉,你頭上發簪,可買萬山之臟?”
“我…我給她寄過很多錢…”
“很多錢?那一捆當初你離家時隨身攜帶的銅幣與你當初的衣物?”
“你可知曉,家母年事已高,不便勞碌?為何不歸家?”
“你可知曉,家母…為何而亡?”
“為了你的婚禮,家母為你積攢了半生積蓄,但她的苦苦等待,卻換不來你的一張請柬?”
“因為家母會為你丟人?因為家母配不上你?因為曾經有人因此嘲笑過你而斷絕母女關系?”
“你是斷了。”
“家母卻沒斷。”
“她自知家貧如洗,因此仍舊以古稀高齡堅持撿臟,為的便是令你的今日風風光光。”
“你可還記得……家母容顏?”
“既然你沒有寄請柬,我便擅自將她請了過來。”
“也算是全了她臨終時的心愿。”
……
“夠了…夠了…夠了,夠了!”單凰尖叫道:“我與她并沒有任何血脈之情!況且,你不是一樣么?你有什么資格大義凜然地立于這里諷刺與我?!”
“沒有血脈之情?……”
“她?”單雀依舊低著頭,冷笑道:“諷刺你?”
“我有說任何一句假話么?”
“我問心無愧,但卻對家母的突然離世遺憾終生。你呢?”
“我…我也…”
“你也是這樣,對么?”單雀冷笑變成了微笑,繼續說道:“你有行動么?”
“你可以繼續哭啊。哭得再傷心一些,再令人心疼一些,時間再長一些…”
“這樣你就不會遺憾了,這樣……你就不是那種不孝之子了,這樣,所有人依舊會繼續寵愛你,敬仰你,羨慕你,你依舊是圣院第一美女,你的心靈依舊純美,你依舊是所有人憧憬的女神。”
“這樣,那對你來說骯臟的女人便會再次成就你的聲名,同時她便再也不存在于你的心中,不再是你一直擔心暴露的軟肋,不再是你的累贅,不再是你逃避的污點了,你的出身,即便如此低賤也可以繼續留在神壇了。”
“而恰恰相反,她,則在眾人眼中變成了無能的、不知廉恥的、依靠女兒生活的貧賤老人,一個可憐可嘆卻不會被珍惜的老人。”
“你怎么不哭了?”
“已經沒有淚水了是么?你認為已經可以達到想要的效果了是么?真是令人惡心的演技呢。”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想殺我是么?”
單凰再次流出了眼淚,大聲叫道:“不!我怎么會這么想?!你是我的妹妹啊!”
“那她呢?家母呢?這個貧賤的女人,這個靠撿臟為生的女人,這個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卻依舊撿回了我們兩個的女人,這個含辛茹苦的女人,她,是你的母親么?”
“自然是啊!”單凰尖叫道:“她,單花,是我的母親啊!”單雀大聲地哭泣道:“她永遠都是我的母親!不管她再貧賤,再骯臟,也是我的…母親啊!你難道以為我真的不心痛么?她…也是我的…母親啊…”
聽著單凰催人淚下的哭泣,單雀心中雖然有些吃驚,但依舊淡淡地說道:“是么…真是…惡心的演技呢。”
“之前的你,在哪里?”
“在你瘋狂享受一切的時候,你口中的母親,在做什么?”
“你聽一聽,四周都是在罵我的人呢。單凰,你真厲害。”
單凰顫抖著爬了起來,一步三搖地走向了單雀,輕輕地抱住了單雀,哭著說道:“我…我…真的愛著她啊…妹妹…”
單雀身體輕抖,淚珠輕輕從臉頰滑落。
“我…真的…愛著你們…吶,即便……她,是個賤人。”
單雀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一把推開了抱著她的單凰。
在那素白的衣袍之上,一朵血紅的鮮花正在急速地綻放。
單雀捂著胸口,不可置信地看著單凰。
步休眼神一驚,瞬間便來到了單雀的身后,輕輕地扶住了她,為她做著緊急治療。
單雀一眨不眨地盯著單凰,隨即仿佛瘋掉一般用盡全身力氣尖叫道:“單凰!!!!!!”
單凰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但立刻便被濃郁的恨意與瘋狂所掩蓋!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單雀,你,還有那個女人,全是賤人!賤人!”
“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垃圾,她算什么?!我的體內,可是流著鳳凰的血脈啊!”
“聽清楚了么?!神獸!!不死鳥!!鳳凰的血脈!!”
“那個撿垃圾的賤人,是我的母親?!”
“哈哈哈哈哈哈!她連給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還有你,口口聲聲母親母親,不也是一個丑陋的垃圾?!一個沒人要的賤人!!哈哈哈哈……”
“閉嘴!!”步休怒吼道。
單凰面色驚恐地捂著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