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進廠區，就碰見江蓓蕊。

她的黃短袖格外亮眼。

“巧了。”她說。

“是啊。”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說：“我快失業了，救救我吧。”

我說：“你找你的石副經理去！別來騷擾我！”

我真是倒了二十多年的血霉，才攤上這么一個蓓蕊精。

“老娘走投無路，才來投奔你的。”蓓蕊道。

“你丫為什么不去找你的前男友廖大頭呢？”

“別跟我提那個王八犢子了！他現在正和新小女友翻云覆雨呢！”

我想，蓓蕊為什么會突然失業？

她為什么離開傲月公司？

我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

我認為真相并沒有想象得那么簡單！

謎底到底是什么？需要抽絲剝繭。

我要變身名偵探柯南，搜尋蛛絲馬跡。

我被抓壯丁搬桌子椅子，不得不去辦公樓。

老狐貍石副經理向我迎面走來，狹路相逢，仇人相見，我只能選擇視而不見，避其鋒芒。

總不能劈頭蓋臉一頓罵，狗日的。

凡事得忍，面包會有的，烤魚也會有的，我只能這樣安撫我自己。

嶄新的小世界擺在面前的時候，老子居然抵達老子的境界了。

下午下班回家路上，我看見路邊的垃圾箱旁邊，躺著個流浪漢。

幾只蒼蠅正在他身上旋舞。

他胡子拉碴，口水直流，像極了老猿。

他還說著夢話：“蓓……蓓蕊……”

天哪！果然是他！

“老猿！醒醒！”

他沒有動。

“老猿，老猿，你醒醒！”

他仍然沒有動。

這貨一定是喝醉了！

我打了老猿屁股一拳，他還沒反應，旁邊的黑貓倒是跑遠了。

我打開他身旁的果啤，噴了老猿一臉。

“阿……阿嚏！”老猿可算醒了。

我把他扶起，說：“回家吧！老猿。”

老猿一掌把我推開，“蓓……蓓蕊……”他還在說夢話。

我看見他渾濁的眼里寫滿了倔強，發黑的臉上擠滿了滄桑。

他在尋找體面的路上一路狂奔，卻被命運絆倒。

有些事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地承受。

我將老猿送回了我租的家。

他一進門，就吐了，吐在了我的地板上。

我欲哭無淚地走過來，給老猿搗背。

老猿不停地嘔吐……

老猿想必是太累了，心累。

他呼呼地睡著了，在客廳沙發上。

他的呼嚕聲比大學時候還他媽響亮。

睡吧！少年，睡著就沒煩惱了。

我泡了碗方便面。

我就著咸菜，啃著火腿腸，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懷疑是曼蕓泄的密，我極力瞞著老猿，也無心要對蓓蕊落井下石。

我回想起曼蕓和蓓蕊在大學校園斗毆舌戰的場景，越發覺得是曼蕓舉報了蓓蕊，導致她失業。可又轉念一想，不至于吧。

我不想跟曼蕓再提及蓓蕊，蓓蕊曾是我與曼蕓、老猿產生隔閡與誤會的罪魁禍首。

那些舊時光就像菜地旁溝渠里的水流，無法留住，更無法倒流……

我想起大學時期的某天，曼蕓得了“拾金不昧”獎。那天她笑容滿面，說她心里的芥蒂解開了，這讓我大吃一驚。她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在教學樓衛生間看到一個大錢包，便立馬交給了領導。你猜怎么著？失主竟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家伙江蓓蕊。那家伙可能是出于悔恨，給我買了一筐草莓，勉為其難地給我賠了禮，道了歉。丫的要不是因為我，她的銀行卡、校園卡、學生證、身份證、紅票票早就飛到他娘的赤道幾內亞去了……”

第二天晚上，老猿心情仍然極度煩悶，他說請我按摩。

我說：“你別受刺激，賈隊告我說，女人死在自家墳里才認丈母。”

“錢不在多，有愛則靈。”老猿道。

“永遠不要以貌取人。什么時候把感情、金錢什么的看淡了，你就自在了。”我說。

我本來不想去，是老猿硬拉著我去的。

一進電梯，我就碰見大K。

“按摩呢？”大K問。

“洗澡。”我說。

結果發現這地方似乎不能洗澡。

我和老猿在房間等待，按開了投影儀——電影《野草莓》。

8號和12號端著足浴盆進來了。

我的老天爺，8號是傳奇少女江蓓蕊。

她有些鼻青臉腫，像是被誰揍過了。

投影儀里飄出一首老歌——“自始至終全是你，讓我投入太徹底，故事如果注定悲劇，何苦給我美麗，演出相聚和別離。沒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淚光吸引你。既然愛你不能言語，只能微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