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猿這些天頭發一把一把地脫落,想必不久便徹底禿頂了。
老猿用拳砸墻,怒吼:“扯淡吧!亂七八糟的束縛。老子就無法無天地愛了,誰也攔不住。”
“有些東西,你們不能從我這奪走。我發誓,我失去的,一定會奪回來。”老猿將褲子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憤怒地嘶吼。
老猿穿著不合身的新新嶄嶄的西服,派頭十足。
這個造型已經十年不遇了,徹底唬住了我。
他臉上郁郁寡歡,心事重重。
他用氣得發抖的手給綠蘿澆了澆水。
“哎呀,老猿,突然就時髦起來了。穿好戰袍,披掛上陣,所向披靡。”我問。
老猿沒有回應。
精神失常的他沖到了雨中。
我怕他自殺,便跟了出去。
老猿在雨里狂奔!
他跑了太久的路,淋了太長時間的雨,大口喘著粗氣。
大雨想要洗刷什么冤屈似的鉚足勁砸下來。
雨點回旋著鬼畜的舞步,在他的光頭上跳舞……
老猿透過雨簾看到了一座涼亭,那正是避雨的去處。
我突然聽見打火機的聲音,看見一小撮火。
只見一縷煙霧縹緲而來,其中還夾雜著刺鼻的妖香。
他一抬頭,竟看見蓓蕊叼著一根細煙。
蓓蕊將香煙從嘴中捏出,淡定地看著老猿,只見他西服已然全濕。
她把身旁的雨傘往前一推,“需要傘嗎?同學。”
老猿受寵若驚,后退幾步,澀澀地傻笑著說:“我……我不需要。”他激動得不能自已,不知道這發顫的聲音是從他自己的嘴里發出來的。
這是他跟夢中情人首度拉話,欣喜若狂,卻又極力克制,話都說不利索。
“你好特別啊。”蓓蕊沖老猿笑了笑,“你好詩意。”
“咋?”老猿面帶羞澀,道。
“我說你頭上有幾撮,好像三毛啊。”
“那……那我叫……袁仨。”
“袁仨同學,你適合本色出演《三毛流浪記》。”蓓蕊站起身來。
“我……我確……確實合適。”
“你先走吧,我想背會兒英語。”
“沒問題。”老猿傻笑著離開。
蓓蕊把雨傘一收,向老猿方向拋去,他仿佛看到一個巨大的繡球向他心上拋來,他順勢一接,沒能接住,只差一公分,傘落在了他的腳邊,他拾起傘的那一刻,只看見蓓蕊的金發迎風一甩……
“以后別給我寫了,同學。”
老猿捧著傘,啞口無言,強裝淡定地離開,他的心在苦海中搖曳,浸泡,翻滾……
像是火熱之心被潑了一盆涼水,他的臉上泛開憂傷的表情。
可快樂只短暫停留了幾秒,鉆入心扉的痛再次占領他。
老猿對著傘吻了吻,他的心在天堂、地獄、人間三處搖擺。
一輛車飛馳而過,濺了他一身泥。
老猿眼巴巴地看著蓓蕊上了一輛藍色豪車……
他從感性天堂旋即陷入理性地獄。
他的淚猛地決堤,真想一頭栽死在這人生的暴風雨中。
他抱著一棵老樹,就像抱著蓓蕊,他的眼睛滲出眼淚。
他惻然親吻著樹木,啃著樹皮,像一只啄木鳥。
“為何我的生活一次次墜落深淵?為何我的心一次一次跌落谷底?我為什么要陷進去?”他對樹嘶吼。
癡狂的夢仿佛做了一整個世紀,而是魂牽夢縈的是一個人的名字。在雨的戀曲里,他沉溺在夢境,無法自已……
他藏在口袋里的情詩掉落在雨水里。
我跑過去幫他撿起。
“如果不能做你的太陽,照亮你一生的茫茫暗夜,那我愿做一棵大樹,為你遮擋雷雨風霜。如果不能做你的大樹,那我愿做一粒種子,埋在你必經的角落。如果不能做癡心的種子,那我默默地為你唱歌,只希冀有一朵花盛放在你心窩。”
他摸摸幾撮尷尬的頭發,心亂如麻。
被雨打濕的葉子,在風中婆娑。
“我堅持的是對的嗎?幻夢結束了,是的,結束了,徹底結束了。”老猿道。
飛雨浪浪,心情動蕩!
“天上升起一彎月牙啊,月牙彎彎正把那個月光灑。人都管月牙叫月老,月老兒專把,專把那個紅線兒扎。紅線兒扎緊兩顆心,兩顆心為啥就不在那個一疙瘩呀……”
老猿哼唱著躺在寢室,心如死灰,魂不附體。
無數情書不僅僅沒有感動蓓蕊,反而徒增了她莫名的煩。
他不知道愛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讓他居然愛到了恨。
他仿佛泛舟在愛和痛的大河,愛河早已變成苦海。
他看到個蟑螂,并沒有踩死。
他說:“親愛的蟑螂,今晚只有你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