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干杯

我和薩克斯碰了碰杯，劣質白酒的辛辣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小餐館的燈泡忽明忽暗，照得薩克斯的大臉陰晴不定。

“廖大頭那房地產公司不是快撐不住了么？”薩克斯道。

“他騎在房地產虎背上下不來了。”我心里莫名痛快。

我想起多年前參加過創城工作推進會，縣領導說，“無論是什么工作，都是圍繞‘人’做工作。”

薩克斯嘗了一口醋，頓時五官皺成包子：“你這醋是拿海水釀的吧？咸得能腌魚！”

我夾了一筷子涼拌黃瓜，黃瓜蔫了吧唧的，倒是醋味酸得很。

“剛剛這賊咸的醋正好提醒我了，質量才是硬道理。”薩克斯把酒杯往油膩的桌上一頓，“我有個遠房親戚就是開醋坊的，咱要不向他取取經。”

“是時候轉向了，”我說，“賣賣醋，這不比上那鳥班好太多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老板，來碗刀削面。”

我和薩克斯同時轉頭。

“老猿！”我們異口同聲。

老猿背著黑背包，一臉滄桑，他看上去更顯老了。

老猿海外歸來，倒是變得成熟了許多。

“我的理想生活是躺平，躺著平天下。”老猿說。

“哪兒躺不是躺？”薩克斯說。

“未雨綢繆，居安思危，危中有機。”我說。

“躺平的人怎么可能未雨綢繆？那猿兄你還是沒躺平嘛。”薩克斯道。

“是啊，心不平便不能躺平。”老猿說。

薩克斯說：“老猿，你不給我們的醋香緣出謀劃策嗎？”

老猿道：“你們又搞上醋了？”

我說：“哈呀，薩克斯他們閑不住，說醋縣這幾年醋發展得好，想趕上這賺錢的車道。”

“你們還別說，我對這醋還真有些研究。春秋戰國時，醋縣人就以液態發酵方式用甕、缸釀醋嘞。西漢，醋縣出現商業性釀醋作坊。北魏，釀醋技藝由液態發酵變為固態發酵，這為醋縣老醋釀造技藝獨特風格的形成奠定夯實的基礎。明末清初，醋縣一帶村鎮作坊就開起來了，醋香四溢。到了現在，醋縣食醋產業那是蹭蹭蹭發展啊。”老猿道。

“哎呀呀，老猿啊老猿，沒想到你醋知識如此豐厚。”薩克斯道。

“從一粒高粱到一滴醋，需要4萬多分鐘，一個多月，完成蒸、酵、熏、淋、陳五步工藝，及近百道工序。每缸醋還有再經過一年以上的陳放，完成‘夏伏曬、冬撈冰’的濃縮過程，最后才能釀出老醋，綿、酸、甜、香、鮮的老醋！”老猿說。

我咂摸著老猿的話，道：“好家伙！你這哪是去海外深造，分明是去醋廠進修了吧？”

老猿神秘兮兮地從背包里掏出個小醋袋，“嘗嘗這個，我從國外帶回來的。”

薩克斯擰開蓋子聞了聞，眉頭立刻舒展開來：“香！比咱們食堂的醋強多了。”

老猿給自己倒了杯白酒。

薩克斯突然拍桌：“絕了！咱們三個合伙干吧！老猿懂技術，我有人脈，老蘇會推銷。”

老猿慢悠悠地喝了口酒，道：“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我現在就只有一個雞蛋，還得想辦法多弄幾個雞蛋。”薩克斯往嘴里灌了口酒，咧嘴笑了。

老猿道：“可以搞衍生品啊，老醋油條、老醋奶茶、老醋雪糕、老醋元宵、老醋月餅……”

我舉起酒杯，道：“戰斗的號角，才剛剛吹響！”

飯后，我們仨去了縣城最大的老醋坊參觀。

我們參觀了蒸料間、酒醅間、熏醅間、淋濾間、陳釀區以及醋文化展區等。

薩克斯嘀咕：“這規模，咱們怎么競爭？”

老猿卻盯著角落里幾個布滿灰塵的老醋缸出神。他說：“大廠追求產量，咱們就做精品。”

窗外，夕陽把醋缸染成金色，二十口大缸像沉默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