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十三圣器的血族十三支,是大陸上所有黑暗種族引以為傲的長生種。
相比于蠻荒大陸的中低端物種,絕大多數的侏儒和半獸人都只能淪為血族和狼人的進補飼料,或者是成為奴仆,玩偶。
在文史資料匱乏的神圣大陸,鮮少有專門為地下種族做撰的先賢,教廷把黑暗物種視為不潔,而作為大陸精神領袖的圣梵蒂岡,自然不會正視這些骯臟的物種是否有煊赫的過去,哪怕是曾經在某個領域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他們,都不會被披著教袍的神職人員以及帝國的政客書寫一段佳話。
但是,‘底下物種’絕不等于‘低端物種’。
大部分人類對以狼人和血族為首的黑暗種族,都有與生俱來的鄙夷和讓人發指的偏見。
前者的暴躁,乖張乃至血液里根植的天賦,我是指天生的巨力,讓更多的人類除了恐懼之外,還有一點點的艷羨,而更多的是,他們對于狼人這樣的短生種比自己強大的不滿,這種不滿,在顯微鏡下不斷的被放大,以至于人類產生了畸形的想法,即認為自身的繁殖可以遏制狼人的低生育率,從而在數量上對他們進行碾壓。
人類總是在謊稱自己是神袛后裔的路途上,越走越遠。
他們只對一件事熟能生巧,就是不停的騙自己,然后找回自己。
而后者比狼人擁有更為強大的天賦,這就像它們的名字一樣,長生種。
如果滿足一名血族在成長過程中,保質保量的汲取到純凈的血液,除了極大的提高它們的生命質量之外,進一步提升它們在暗夜君主的體系下擁有個更快的晉升,而恰恰因為他們無法保證最低限度的鮮血汲取,在血族的歷史上,極少有一名親王級的Leech誕生,除了那個有可能誕生地下種族中從未降臨過人世的真祖級吸血鬼的家族,亞美西斯一族。也只是擁有一名親王級的長生種,勃艮第親王。
而這名血族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勃艮第親王,是唯一滿足三次沉睡和三次復蘇的傳奇,如今這名親王級長生種的尸骨和心臟,分別被鎮壓在法外神廟和極北之地的圣保羅復活大教堂。
不出意外,這名Leech沒有機會在見到月亮了。
哦,沒有意外。
白羽睜開雙眼的時候是在陰暗潮濕排水管道內,在稍微緩解了左臂刺骨的疼痛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滴掉入眸子的水,這讓他一陣趔趄,錯開頭顱,感受到除了左臂之外還能活動的四肢,慶幸自己還活著。
提洛不見了。
不惜代價救下的愛麗絲也不見了。
隱約中記得最后施展的黑魔法中,把沖向自己的騎士絞殺在半空。
白羽晃了晃腦袋,試圖讓周圍的視線更加明朗,透過昏暗的燈光看清楚躺在自己身邊的小蘿莉時,白羽才從那張天使的面孔發現這個生死未卜的少女就是那天晚上在A區后廚饑腸轆轆的露比。
直到不遠處的怒吼傳來,白羽才發現,事情可能遠不是他想象的這么簡單。
特別是當他聽到小蘿莉的爬在格蘭杰家族的年輕人耳邊的言辭。
一名血族?
至于白羽近距離仰視,看清楚那雙血紅色雙瞳的狼人時,不得不忍著劇痛單腿屈膝,右臂垂在地面。
緊接著張口說出能救下露比的言辭,白羽才感受到剛剛捏爆倆個頭顱的金色狼人,在緩緩平息憤怒,只所以要擺出單膝跪地的動作,這只屬于他們能看懂的臣服,地下種族的世界,多的是血族和人類見不得光的談判,少有狼人的半點妥協,在面對一頭狂暴的狼人面前,唯一能做的,只有臣服。
一陣咔擦作響的骨骼聲傳來,幻化為將近10英尺的狼人莫利,金色毛發瞬間褪去,那副憨厚的面孔逐漸出現,鋒利如刀的爪牙消失不見,那個傻里傻氣的莫利一臉茫然的四肢跪地,渾身濕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是一只溺水被救起的男童。
白羽看著四周恐怖的抓痕以及被摧毀的殘垣斷壁,目瞪口呆。
這是一名狼人的實力?
這就是他們被驅逐在波蘭地區的原因?
不與狼人聯盟,缺執著于鄙夷和排斥,白羽覺得提洛的某些話是正確的,“人類執著于自掘墳墓,一如既往的把上帝慷慨的饋贈都拱手相讓,這就是蠻荒大陸的術士和物種更為純粹的原因,這無關信仰。”
盲目看著四周的莫利,把視線停留在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身上,膽小顫抖的張口道,“剛才,剛才發生了什么?”
白羽苦笑,看來這頭短生種還不明白蘊藏在體內恐怖的力量,吞了口唾沫,面色煞白,嘴唇龜裂,艱難道,“沒關系,莫利,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安全了。”
莫利那雙驚恐的眼睛還沒有從剛才的事情中完全平復,半信半疑道,“你是誰?是露比小姐帶回來的人類么?你會傷害我嗎?”
白羽覺得自己急需要水,特別是喉嚨里的灼燒,讓他不能繼續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你可以救救露比小姐么?她可能快要死了,我不想失去她。”
白羽疑惑的看著莫利的眼神,里面夾雜著祈求和揮之不去的顫栗。
難道是小蘿莉救了我?
白羽回頭看著躺在不遠處的露比,忍著渾身上下的刺痛,艱難走了過去。
在莫利奇怪的眼神中,白羽輕輕趴在露比的胸脯上。
一陣微弱的心跳聲傳來。
白羽雙膝跪坐在地上,單手有點吃力的讓露比靠在身上,腦袋里在思考如何救她。
如果這頭狼人的說辭,是露比救了他,他倒并不懷疑坐在一旁神色萎靡,模樣憨厚老實的‘大個子’,存在說謊的可能,讓人奇怪的是,狼人竟然能和一名Leech在一起?自從Habit棲息會議,全部的血族包括低端的白銀分之Leech(水蛭)全部被逐出會議,在缺失了極為重要的話語權下,血族已經和狼人徹底反目,他們之間的仇恨,就像是鹽鐵城和卡妙的宿怨。
“水。”不忍心打斷白羽思考的莫利,輕輕把掬捧的手伸出,里面是莫利從管道內接的水。
白羽掰開小蘿莉的嘴唇,露出了上頜牙床幼小的蝰齒,盡管莫利已經極為小心,可還是有些水傾撒出來,惹的大個子一陣惋惜,得到滋潤的露比,并沒有想象中的蘇醒。
果然,這只曾經向白羽討要吃食,并且救下白羽的小蘿莉,真的是一名血族。
企圖用食物來滿足一名血族的饑餓?
白羽搖了搖頭,不存在這種可能性,滿足他們成長的最佳滋補品,是鮮血,人類的食物是根本無法提供飽腹感的養料,只能最低限度的維持他們的生存需要,既然如此,突然闖入排水管道內的三人,豈不是成為小蘿莉最好的食物?他們的鮮血足夠供給一名完全期血族的飽食。
一名對人類懷有仁慈的Leech(幼年期的血族只能稱之為Leech,即為水蛭)?而不忍心去吸食他們的鮮血?
白羽有點遺憾的看著莫利沮喪的眼神,從那雙心靈的窗戶里,傳達出詢問的意思。
重新環視了一圈的四周,白羽高興的發現,他的箱子竟然在旁邊,忍不住道,“太好了,莫利,可以幫我把那個箱子拿來么,我想我找到救露比的辦法了。”
如同抓到一縷曙光的莫利,露出笑容,手腳麻利的把白羽從老房子內帶出的棕色箱子搬過來。
隨著一聲卡扣的聲響,箱子內排列整齊,盛滿溶劑的廣口瓶,細口瓶,干鍋等器皿出現在視野,當白羽看到那只進入睡眠的金黃色六只足蜘蛛,安靜的躺在底層,白羽終于松了口氣,如果丟了提洛,那將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白羽瘋狂的搜索腦袋里的煉金配方。
如果猜的沒錯,這只幼小的血族已經很久沒有進食,單純用白羽的鮮血在短時間內,并不能很有效的喚醒露比,殺掉格蘭杰家的三人,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如果在沒有抵達卡林灣而不幸的成為搜查下待宰的羔羊,那就太讓人沮喪了。
這個地方絕對不能過多停留。
“香火草絨+復方湯劑,可以洗滌身體,然后在灌入血液?”白羽伸在半空的手停了下來,香火草絨混合復方湯劑雖然能極大的供給露比干涸的軀體,成為血液吸收養分的極佳溫床,但是香火草絨屬于烈性的本科植物,在碰觸到混合了羊水的復方湯劑,會有極大的刺激性,已經很久沒有進食的露比,身體極為虛弱,白羽不認為她的身體是否能承受。
否定。
“研磨半人馬的骨,鷂蛇的膽汁,在佐以血漿?”思來想去,白羽覺的并不合適,半人馬的骨具有排他性,鷂蛇的膽汁在沒有煉制的情況下,有極大的毒性,雖然混合了血漿之后,極大的降低了毒性,可這樣的毒性對于一名成年人類來說,尚且有麻痹的狀態,何況是一只虛弱的血族?
否定。
感受到露比體內急速流失的體溫,以及起伏的軀體越來越微弱。
白羽覺得不能在等了,準備割破手腕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只圖蘭朵帶來的鼻涕蟲。
“鼻涕蟲身體的粘液屬于中性,溫涼易吸收,加速傷口愈合,在配上月石粉提供的核酸酶,滋生水解,在滴入鮮血。”白羽喜出望外,在莫利的幫助下,從一只細口瓶里倒出布滿細密氣泡的鼻涕蟲粘液,在加上30%的月石粉,攪拌,輕輕倒入露比的口中。
莫利睜大眼睛,看著白羽的舉動,小腦袋里完全不理解他要干嘛。
待露比順利吞下溶劑,白羽看著莫利,有點費勁的裂出一張難看的笑臉。
“可以幫我劃破手腕嗎?”
白羽伸出右手的動脈,因為他看到莫利不同于常人的鋒利指甲。
后者極力搖頭,“不,不,莫利不會傷害您的。”
“你想吃塔列尼的山羊酪嗎?”
莫利有點疑惑的看著白羽,點點頭,可能覺得不對,馬上又搖了搖頭。
惹得白羽輕笑出聲。
“你想救露比嗎?”
“想。”
“那就劃破它,這是唯一能夠救她的辦法。”
白羽眼眶四周泛起異樣潮紅,他覺得身體格外的差。
后者那雙疑惑的眼神在昏迷的露比和陌生年輕人之間,來回跳躍,最后閉著眼睛,伸出手指,劃破動脈。
瞬間,鮮血汩汩涌出。
看著鮮血順著露比兩顆可愛的蝰齒滑入喉嚨,不過多時,那張羸弱蒼白的面孔,竟然開始恢復血色,本來逐漸流失的體溫,瞬間回暖,那顆跳動極緩的心臟,在安靜的下水道中,正在清晰可聞。
覺得差不多的白羽,把剩下盛放血漿的廣口瓶全部倒掉,盛滿自己的血液。
小蘿莉那副嬌艷的臉蛋重新恢復血色,此時的莫利,才算真正開心起來。
重新把露比放在地上,平躺,加速血液的吸收。
“莫利,我想休息一下。”
白羽那張本就蒼白,加之失血過多的面孔,此時,如同北境的雪。
身體已經虛弱到支撐不起哪怕一次站立。
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感謝的莫利,只能拼命點頭,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蹲坐在透有微弱光亮的拐角,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這只迷失了方向的狼人,在用自己僅有的力量守護給他烤河貍肉的露比和白羽。
白羽看著蹲在拐角的莫利,寬厚的背脊讓他突然覺得一陣安心。
這個世界遺棄了它們,但是它們似乎從來沒有忘記該如何笑。
莫利回頭,沖著白羽咧嘴一笑。
突然想起《仙本娜的月光》有段話。
“不管遠方何等艱巨,路途如何難行,在保持微笑的時候,永遠要記得距離幸福只有兩步,走出第一步和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