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吱!一聲長音。是車胎擦地帶動著越野車甩了尾,驚險的停在了斷橋沿上,下方是干枯的河床,四周群山環繞,天空不時盤旋著不知名的大鳥,有來有去,給這片山區增添了深山的孤野氣息。
車內,寧城一拍方向盤,手緊緊攥住檔桿,驚出了一身冷汗,回身看了一眼高速橋的高度,心里一陣后怕。他長呼了一口氣,手搖動檔桿,車子向著來時的路上返回,大約臨近山區的外圍,高速上才出現一道高速口。
寧城這是第三次下高速,第一次是高速塌陷,第二次是被類似火山的巨大礦物的山體給擋住了,可能就是新聞上說的,地殼頂不住巖漿的沖擊,形成的火山口。而這次的斷橋,也徹底絕了走高速的路線。
只是走公路或者土道無疑是對他的一場考驗,寧城的方向感并不缺乏,也不是路癡。但卻是一個出遠門就做動車的主,到后來有條件了,更直接的買各種機票,從沒有說過自己開車行過遠路。有,也絕對不超一百公里。不過他記住了無論自己怎么走,都是要往北面靠攏。
有了先前的驚險一幕,寧城放緩車速,向著山區公路緩緩的駛去,但也并不是好走,有時也會被道路堵塞改走土道,像這種狹小的僅能容下一輛車的土路,山區里有好多,七拐八繞的總算都能通行。
日上午間,艷陽驅走了山間的陰沉,讓處在山區里行駛的車輛停在了一處土路與公路的交叉口。
寧城隨著陽光明媚,煩躁的心情舒暢了一些,把導航的全景地圖打開,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是處在山區北部,應該再有兩個小時,就能走出這片靜的有些發毛的山區。
只是距離上次休息已經過去了48小時,哪怕以他如今超越了人類極限的機能,也感覺到疲憊,困乏,想要下車換一下心情,呼吸一下自然的空氣。
下車以后,寧陳抻抻筋骨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聞著從世界戰爭以來最清新的空氣,瞇上有些困乏的雙眼,體會一下自然的韻味。直到不情愿的睜開眼,他走到車尾打開后備箱,拿出一塊壓縮餅干和一瓶水,正想打開餅干包裝的手停下了。眼角方向看到了煙云,他正視過去,入眼一堆柴火在百米距離的河畔上,他的視線如今非常的好,可以說是夜能視物,也能細微的看清一切。他的目光穿透陽光的射線,看到了火焰和火焰下的心蕊,還有火焰上的油黃色的肉,是一個碩大的肥羊,應該是屬于一變的變異羊。
還有火堆旁的身影。
很顯然那道身影早就發現了寧城,是一位二十左右歲的青年,身上穿著灰色服裝,很土的一種過時代的著裝,后背露出半尺長的刀柄,身高有一米七左右,身影說不上很單薄,卻是古銅色的健康皮膚。然而最明顯,卻是他的面容,憨態淳樸,是沒有經過社會染指,還留有一絲稚氣未脫的青年。那一身大山賦予的靈氣,讓人很容易產生好感。
柴火遇到油脂,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響,他轉身到架子的一頭,用手把羊翻了一下,視線在投向走過來的陌生人,卻沒有擺出任何防范的動作。
“你好!我是寧城”走到他身邊,伸出手表示友好,又不忘介紹自己,這是寧城在商道摸爬打滾多年,養成的素養。
年輕人一開始有些拘謹,又有些不知所措,憨態的臉上有些尷尬的笑容,像是擠兌在一起。他把油脂的手放在衣服上搓了兩下,聲音憨厚,“俺叫莫行空,小名叫憨子。”
簡單的握手,就是兩人初次見面。
直到很多年以后,兩兄弟每每都會想起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兩個人把手握在一起,就各自收了回去。可能是感覺羊烤的差不多了,叫憨子的小年輕用手把火架子上的油脂羊,挪到了身邊的巨石上。
隨手抽出后背的刀,長有三尺左右,烏黑的刀身,哪怕在陽光下也沒有任何光澤閃耀。寧城眼睛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
憨子感覺到他的目光,沖他憨憨一笑,“這是師傅打的,特快又不卷刃。”
寧城笑了一下,沒發表意見。
憨子低頭,也不嫌熱,一手攥著還流油的羊腿,手起刀落,整個羊腿就脫離了羊的身體,刀口平整,勁道拿捏的更是精準,整個刀刃并沒有切到羊下的石頭。
憨子拿著羊腿,遞給寧城,“給,最近的羊殺著費勁,但肉比以前的好吃。”
寧城沒有拒絕,本來就是蹭肉的目的,接過羊腿,他放近鼻子,輕輕聞了一下,一個心思轉動了起來,沒有著急吃,看著小年輕說:“你是這里人。”
切了片肉放在嘴中咀嚼,憨子回身先點頭,又搖頭,等東西咽了下去,他說:“俺出生在這里不遠的一個村子,父母沒的早,后來遇到了師傅,跟著師傅在松南山練武,在前年的時候師傅也沒了,在臨走前告訴我現在外面鬧什么危機,好像是說喪尸,變異獸什么的,讓我別出去,這里安全。”
寧城咬著比以往要有勁道的羊肉,說:“那怎么還出來了?”
憨子臉上沒來由的一紅,吞吐說:“去···去年不知哪里來了一條大黃狗,我打不過。”
寧城會意笑,“那你還想回去嗎?”
憨子搖搖頭。
“以后去哪里?”
憨子接著搖頭。
“你看過喪尸嗎?”
憨子眼睛一亮,說:“是不是能行動的尸體?”
寧城點點頭。
憨子拍拍胸脯,放下刀從身邊包裹里拿出了一個淡紅色的小晶體,心有余悸的說:“太可怕了,尤其是胸口里長著這樣石頭的尸體,簡直就是金剛不壞,俺的刀都砍不動它的腦殼。”
寧城接過淡紅色晶體,心里疑惑,自己也在加油站爆過三個喪尸的胸口,甚至還仔細的研究了一番,確定沒有過這樣的晶體,他問:“所有的尸體里都有這樣的石頭嗎?”
“不是,我在剛剛下山的時候,想去附近的羊場里偷只羊,誰知道一個羊沒有,還碰到個活死人,追了我一天,后來被我一刀穿胸給殺了,我也被它的爪子抓傷好幾處致命傷,并且它抓傷過的地方,就像毒蛇咬過一樣,帶毒性,比毒蛇的毒還嚴重,散發又特別快?不久后,我的意識就有些迷糊。正在這個時候,就看到了這個小玩意兒從它傷口里滾了出來,我伸手撿起直接就放到了嘴里,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是早晨,身體衣服都有一種綠色的粘稠物,嘴里的石頭也從深紅色變成了淡紅色。我想應該是這個東西幫我解了毒。后來,我殺了很多活死人,只是再也沒有看到這樣的東西,”憨子緩緩的說完。
寧城一邊聽,一邊吃著羊腿肉,有時候會點一下頭,最多是疑惑,按照資料說的,這種瘟疫性病毒應該是沒有解藥的,那為什么眼前的人沒有死亡或者喪化?
寧城搖了搖頭,過去三年了,也許資料是當時某位專家匆忙下的斷言,未見全可信。
之后兩人都沒有說話,一條羊腿只剩下光禿禿的古棒,被寧城拋向河水里,感覺到身邊有一個人,像是放松了很多事情,他胳膊倚在腦后,慢慢躺在河灘上,看了一眼刺眼的驕陽,便閉上了眼睛。
憨子看著睡的人,笑了一下,在他瘦小的身軀裝進大約十斤的羊肉,才一抹嘴唇,從包裹里拿住一塊皮質的方布,平鋪在沙灘上,把剩下的羊肉一點點剔除掉骨頭,放到方布上。
他突然想起了師傅,記得隨師傅躲進深山的那天,應該就是今天。
師傅跟他說:別哭,外邊的人都壞,跟我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就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十年苦功,長成了成年人,世界卻變了,他的心智還停留在曾經師傅說的,外邊人都壞。
從他出現,到握手,憨子都仿佛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師傅的影子,很親近。不然從這片山區里的大深山上,與野獸分領地的少年,是單純的,但絕對不會大方,能讓他拼著命狩獵一頭變異的羊,分出去一條大腿,就說明這個心智不成熟的青年,親近這位比他大得很多的人。
寧城睡的很熟,直到日快要落去才醒來,睜開眼看到憨子的笑臉,他露出感激,說:“謝謝。”
憨子擺手。
寧城看了一眼護手上的調節器,五點四十五,知道要走了,不然天黑在山路上行走,從心里上認為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他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憨子,想說又沒說,最后轉身向越野車走去。
“我···我以后能叫你哥嗎?”身后響起他的聲音。
寧城回身輕輕點頭。
憨子速度極快的整理著物品,其實他很窮,除了一個吊帶包裹,就是方布裹著的羊肉,興匆匆的趕上寧城身后。
動蕩的末世結束以后,有很多人都猜測過兩王是如何相識,又如何建立的那種生死與共的友誼,不過在一個回憶者的手中,翻閱過龐大的衛星儲存器,尋找末世的重重殘影,無意間看到了這一幕,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插曲,鑄就了一場無間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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