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工作和唐美妍折磨的短短一個星期,子晴卻在承受更大的痛苦。
我沒想到,今時今日的她,仍然會像名沖動的少女。
也許,我永遠也無法明白,她那種炙熱到可以焚化一切的感情。
也許,每個女人一生中,總會遇到這樣一個男人。
這個人,是你唯一的破綻,華麗、陰郁、潰腐,不可觸碰,一碰便會令你整個人都坍塌。在他面前,你永遠無法無法做你自己。
你注定是他的傀儡,他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你就已經一敗涂地。
孤傲如張愛玲也說,沒有辦法,在他面前,你會不自主低到塵埃里,然后再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
而是在他面前,你會不可遏制得變笨,笨到明知是錯,也要堅持。
而王子晴的破綻,從來都只是莫運年。
她所有的欲望,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開始,便合并成一種單一的執念。
他像一個魔障,輕易便將她網羅其中。
即便隔了六年的時光,即便她已經不再是他的妻子,但她仍然瘋狂地想知道一切與他有關的信息。
他過得怎么樣?
有新的伴侶了嗎?
是否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她?
失去她,他可曾后悔過?
她像被邪靈附身,言行舉止統統不再受自我意識的支配。
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租了輛車,像個傻瓜一樣,守在他公司門口。
小說里,慘遭背棄的女子,過幾年與舊日戀人重逢,對方一定已經多了三分疲象七分邋遢,不復當年容光,令一直耿耿于懷的女主角從此釋懷,甚至驚異自己當年怎么會為著這樣的男人流淚飲泣。
可是,顯然王子晴沒有這樣的好運。
時間對這個男人特別眷顧,他的樣子同六年前沒有任何區別,新添的那一點白發,也沒有染回黑色,反倒更顯出一種不經意的瀟灑。
離婚后,他并沒有頹廢,反而升華到另一個境界,比之前更加風流,臉上每一絲紋理都是風情,一舉手一抬足,便交織出一張無形的網,專門捕獲女人的視線。
她的每個細胞,都再次為他折服,匍匐于他西裝褲下。
是的,他還是他,而她也并沒有比以前更強大。
她坐在車里,他站在車外,他絲毫也沒有發現,他曾經的妻子就在他身邊。
而她卻知道,一打開車門,只需走兩步,她便能再次握住他的手。
他的無知無覺,與她的洶涌澎湃,恰到好處地再次詮釋了他們之間懸殊的情感天枰。
他站在那里,每個動作都是誘惑。
他對她的吸引力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變本加厲,他連眼風都不必使一個,她就已神魂顛倒。
我仿佛看見,汪子晴必須死死按住胸口,以防她被渴望撐滿的心臟會承受不住負荷,掙脫胸腔的束縛。”
然后,她開車跟著他,像最拙劣的肥皂劇劇情。
一天、一天、又一天。
她跟著他上班、下班、見客戶。
她也跟著他,親眼見他與一個又一個女人約會周旋。
六年不見,情場浪子對女人的品味更加龐雜。
第一天晚上,他同一個年輕的,幾乎可以做他女兒的女孩吃晚餐。
以前子晴曾經不解:“除去身體,他還能同她們有什么交流?”
可是現在我們都明白,身體上的交流,對有的男人來說,已經足夠。單是看著女孩青春飽滿,不經世事的光潔皮相,便已經能令男人春情勃發。
第二天晚上,浪子棋逢對手,是他最愛的性感野貓類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成熟得像會流蜜的桃子。濃重的煙熏妝,將青春與世故完美結合,滿足他對女人的雙重需求。
第三天,是下午。對方是他合作伙伴的秘書。
他一向喜歡女秘書,辦公室里眉來眼去,最容易撩撥得雙方心猿意馬。端杯茶、遞份文件,就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交換彼此荷爾蒙的味道。
他同她去事務所附近的酒店開了房。
汪子晴坐在車內,像六年前一樣,默默等他與女秘書玩完性愛游戲,從酒店大門口走出來。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他,還會與女秘書一前一后出來。
而現在,他可以肆無忌憚,摟著小秘書的嫩腰,光明正大地走出來。
六年前,她驚異她完美婚姻的表象下,竟有如此猙獰的真相。。
六年后,她依然訝異。
她訝異,為何她的人生已經翻天覆地,懷揣一顆破碎的心,茍延殘喘;而他還能繼續沿著故往的軌跡,縱情聲色,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她疑心,對于他來說,她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她從未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過任何痕跡。
或者,根本,她同任何一個與他上過床的女人沒有絲毫區別!
原來,這個男人竟然真的真的,是沒有心的。
六年來,她所承受的一切,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男人永遠是汪子晴身體里的一根軟肋。
不管她走得多遠、飛得多高、變得多堅強,他都能夠輕易地至她于死地。
“紹宜,為何如此不公平?他甚至連我的存在都不知道,便可以傷得我體無完膚。”她雖然在問我,可是心里卻比任何時候都能更明白答案。
“子晴,你何苦折磨自己!當年你就明白莫運年是怎么樣一個人!現在,你又何必逼自己再去面對他斑斑劣跡!”我抱緊子晴:“不管他多風流、多無情、多墮落,他的生活都不再與你有交集!你要明白,對于你來說,他只是個過去,是一個陌生人,他便再無能力傷害你。”
可是,陌生人能令人痛徹心扉嗎?
我自己也知道我的話多么蒼白無力。
在強烈洶涌的愛與恨中,理智是那樣脆弱單薄,像一葉飄搖的小舟,很快便會被憤怒的大海擊碎、吞沒!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無窮煩惱,除去你自己,無人可替你消化。
好在我們都是成年人,再尷尬難堪,再酸楚難受的事情,睡一覺,都當沒發生過。
第二天早上,子晴像個沒事人一樣,精神抖擻地替珊珊準備早餐,連紅腫的眼睛因為用級好的眼霜仔細涂抹過,不留心,也察覺不到了。
此刻她是最溫柔摩登的單身母親,一點潦倒失落的蹤跡都找不到,除去當事人,誰也不知道,她鎮定的笑容下,藏了多少艱澀與酸苦,壓抑了多么澎湃洶涌的愛與恨。
在感情上,人們特別愛鉆牛角尖,為某人神魂顛倒,痛不欲生,可某日,一但茅塞頓開,立即發現,不過爾爾。
希望子晴早日自牛角中逃出生天。
至于我,單一份工作已經耗去我全部心智,忙得焦頭爛額,連性別都忘了,哪還有精力傷春悲秋,為感情煩惱?
又是接連一個星期的加班,每日差不多有18個鐘頭對著這群同事,漸漸與這個團隊配合默契起來,大家相處變得較為活潑,也添了幾分真感情。
連看到唐美妍也沒有那么礙眼。
工作比感情更實在,因付出必有所獲。
不分晝夜奮戰的結果,是我們又贏得了一個大客戶,老板陳守翰更是對我贊賞有加,大會小會都把我掛在嘴邊,讓眾人向我學習。
周建輝對我的挑釁也漸漸少了,慢慢露出幾分信服的樣子。
我知道,是時候打破我與他之間的壁壘。
一天,他與我加班到最后,我捧了咖啡杯與他推心置腹。
“建輝,我知道你在公司勞苦功高。我這個新人,一來就霸占了你的位子,你心里想必是很不服氣了。”
“不,紹宜。你做得很好,比我出色多了。經驗也豐富,肯教人,不藏私,成績斐然。這個職位你比我坐更合適。”周建輝表現得十分謙遜,與我剛來時判若兩人。
我知他這話,虛虛實實各有幾分。但內心深處,還是忌憚我,也仍怪我搶了他的勝果。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年紀與我相仿,必然懂得識時務者為俊杰,不會與高他一級的我撕破臉。
當下我對他說:“建輝,有件事我只告訴你一人。你得替我保密。”
周建輝愣了一下,不知我要對他透露什么,但猶豫片刻仍然點頭答應。
我輕聲說:“我目前遇到點困難,來這家公司只是過渡。待我收拾好心情,會重回4A,以后這個位置仍然是你的。我必會向公司舉薦你接替我。這段時間,暫時委屈你了!”
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同他講這個,連忙說:“紹宜,你別這樣說。”
我微笑揚起杯子:“希望我在公司的這段時間,多多關照啊!”
他遲疑片刻,終于放下戒心,以手中茶杯輕輕碰觸我的瓷杯。
然后,我對他眨眨眼:“保密哦!”
他笑起來:“當然!”
我知,以后工作起來會少更多阻礙。
不加班的周末,我照例去書城尋寶。
我一直覺得看書是尋求生活感知的捷徑,許多事情,不需要你自己去經歷、感受、吃虧、受騙、上當、犯傻、碰壁……自然有過來人,娓娓向你道來。
閱讀別人的思想、感情、經驗、教訓,最省事省力省時不過。
以后再遇到障礙物,就不會再橫沖直撞,碰得頭破血流,一定早早就饒開走。
多好,早日讀到,早日逢兇化吉。
我尤其愛看小說,無數精彩的人生,濃縮在一本本冊子里。
真要讓你自己去親歷個中種種生離死別、愛恨情仇,早就九死一生了。
抱著沉甸甸一疊書,我走出書城大門。
天氣鮮有的晴朗,藍得象一塊通透澄凈的美玉,我的心情也被這片碧色,渲染得清明起來。
剛走了兩步,忽然有人在后面叫我:“紹宜姐——”
聲音如此甜軟嬌俏,可是聽在我耳朵里,卻象破玻璃片刮著墻壁,令人汗毛倒立,從骨頭里癢出來。
我加快腳步,我可不想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見到這個小狐貍精。
“紹宜姐——”一只手熱情地拍上我的肩頭。
我厭惡地皺皺眉頭,真想順勢拽住這只手,給她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我不耐煩地轉過身,心中猛地一抽——
唐美妍笑瞇瞇站在我面前——
她身后站著目瞪口呆的溫旭生。
自他搬出后,我便再沒有見過旭生,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以此種方式重逢。
旭生一點也沒有變,還是一副斯文溫厚的樣子,穿著淺駝色的外套,同以前一樣干凈清爽,甚至更意氣風發!
我忽然有點呼吸困難——
這個男人,他本來屬于我,可是此刻,卻堂堂正正握住另外一個女人的手。
而我,不過是個臃腫發胖,憔悴寂寞,連逛街都只得一個人的下堂妻。
一時百感交集,千頭萬緒涌上心頭,眼睛差一點便紅了。
原來,這大晴天,竟然真的有霹靂當頭擊下!
我只覺耳朵嗡的一響,有那么一兩秒差點失去知覺!
不——
我可不能自亂陣腳,讓人看了笑話去!
我調勻呼吸,冷笑看向這對男女,以不變應萬變。
唐美妍激動地拉起我的手,仿佛看見親人一樣:“紹宜姐,這是我男朋友溫旭生!”
我不動生色地將手自她掌中抽出,最害怕她這種自來熟的女人,以為人人都當她是甜心公主,與她親密無間。
“旭生,這是我的新上司,紹宜姐!”唐美妍又轉過臉,向旭生介紹。
原來一切都不是假裝,唐美妍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忍字心頭插把刀,枉我還天天對著她,差點憋出內傷,她居然渾不知情,每天過得不知多痛快。
我是早知道情況,可是旭生卻絲毫心理準備都沒有,象挨了當頭一棒,當即僵在原地,臉色不知多窘迫,多尷尬,多難堪,半張著嘴巴都忘記合上。
我心中暗呼痛快——
他大抵死也想不到,天下那么大,他的情人和前妻居然可以走到同一片屋檐下。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
與仇人狹路相逢的,絕不會只有我一個,千百年來這樣的戲碼不知上演過多少次。
就象一個拙劣的編劇,總是反復使用相同的橋段。大抵,一個人干一件事情久了,多少會產生懈怠,免不了偷工減料,將前面寫過的內容,改頭換面,隨便敷衍一下,又是一個新劇。
老天爺這個超級大編劇,也不例外啊!
果然,旭生半天不吭聲,只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直到唐美妍都起疑心了,他才說:“紹宜,近來可好?”
到底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他并沒有更失態,立即打破沉默,掩飾自己的慌亂。
我戴上面具,故作客套地說:“馬馬虎虎!”
“沒想到你和寶寶做了同事!”他仍然掩飾不住自己的驚異。
“我可不是故意的!但凡有一點可能,我唯恐避之不及。”我不溫不火表明立場。
“你說話,還是這樣不留情面!”旭生嘆口氣。
不留情面?真不留情面,聽見他喚她寶寶的時候,我便應該一耳光刮到他臉上了。
原來他叫她寶寶!
這樣肉麻的稱呼,真想不出來,是溫旭生這樣靦腆的男人能夠喊出來的。
以前,他稍微對我說幾句親昵的話,聲音便低得象蚊子叫,現在大庭廣眾也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不知多自然順溜。
也許,他從來沒有待我如珠如寶過。
我還一直以為他敦厚木納呢!
卻原來同床共枕多年,也還是看不清對方的本相!
唐美妍果然有兩下,經她之手,他長進不少,連衣著都風騷了許多。
我看到旭生翻出外套的粉紅色襯衫領子。
“怎么你們認識?”唐美妍訝異地看著我們。
“老朋友了!”我故意牽牽嘴角說。
“那更好了,既然紹宜姐是旭生的朋友,以后更要多多照顧我了!”唐美妍不知是裝傻,還是真蠢。
她居然沒看出我與旭生之間的生硬與尷尬。
倒是旭生沉不住氣了:“寶寶,紹宜是我的前妻!”
“什么?”這次輪到唐美妍的晴空出現霹靂。
我見唐美妍驚地臉色都變了,立即將燙手山芋扔給旭生。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我趕緊走掉。
我可不想聽旭生費舌費力解釋我同他的關系,這種話,最好還是少聽為妙,哪怕他在背后胡亂抹黑我,我也只圖耳根清凈。
“等等——”旭生喚我!
我故意充而不聞,快步走開。
在我們結束婚姻之前的那段時間,我忍辱求全,對他所做的一起,所說的一切,他不是也充而不聞、視而不見嗎?
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飛快跳上去,我脫口說了“浮生”的地址,催司機快開。
掙扎了一下,我還是轉過頭看旭生最后一眼,自汽車尾窗看出去,唐美妍已經奪路而去,旭生緊隨其后,搓著手解釋什么……
我回過頭,專心看著前面的路,我以為我會震怒,可是心內卻一片平靜,好似在看別人的故事……
怔怔坐了好久,直到有眼淚滴到手背上,我才發現自己哭了。
到底,不是別人的故事!
我象木偶一樣僵坐在車內,眼淚無聲無息流了滿臉,身子卻紋絲不動。
悲傷這種情感再私人不過,最好不要驚動任何人,這樣比較有尊嚴。
下車前,我伸手抹干凈臉,掏出鏡子補齊殘缺的粉。
有些真相,永遠只有當事人知道就好。
我捂著血糊糊的傷口,推開“浮生”的大門。
我坐下來,孫晉州立即上前替我接過滿懷的書:“大豐收?”
我擠出一點笑容:“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他溫和地將我引到二樓靠窗的位子,陽光斜斜射進來,有細微灰塵懸舞其中,不斷幻變,似一束聚光燈,等待牽引主角的出場。
我坐下來,整個人略微放松。
“喝什么?”孫晉州熟稔地問。
“absolut vodka!”我說。
“小姐,太陽還沒有下山,你便喝這么烈的酒?太頹廢了吧?”孫晉州表示抗議。
“有什么關系,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我隨意的地說:“最好有一支酒,叫absolut sadness!”
“怎么?心情不好?”孫晉州關切地看向我。
“不是,發發牢騷而已!”我故意笑嘻嘻說,可是嘴角每牽動一下,心中的傷口便裂開一些。
“替你倒杯咖啡!”孫晉州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我請客!”
“至少要加大份的朗姆酒!”
“行!”孫晉州做個手勢,表示妥協。
看著孫晉州遷就的笑容,我忽然心中一暖。
在這種時刻,一點點旁人的關心,也顯得那樣可貴。
簡直是雪中送碳,我已經熄滅的心火,又開始回暖,特別在喝下加了大份朗姆酒的熱咖啡之后。
可是,情緒明顯受到之前事情的影響。
孫晉州與我說話,我難免心不在焉,腦中反復出現的全是旭生與唐美妍牽手的畫面,要不就是旭生追著她,急急辯解討好的樣子。
“你有心事!”孫晉州篤定地說。
我嘆口氣沒作聲,真人面前不打誑語,掩飾也是沒有用的。
“我有一雙好耳朵!”孫晉州婉轉地說。
我低下頭,目光停在孫晉州握住杯子的手上,他的手指細長干凈,指節平緩,指甲修得整整齊齊,這是一雙穩而靜的手——
我的思緒忽然牽回到十幾年前,那年我才16歲,對窗住了一名十分清秀的男孩,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偷偷愛慕他好多年。
他如常在窗邊看書、學習、偶爾站起來活動一下,全然不知對面有一雙眼睛,靜靜留意著他的每個動作。
他也有一雙孫晉州這樣斯文干凈的手,我最愛看他擰開墨水瓶蓋的手勢,一度為這個動作癡迷。
我忽然覺得,有這樣手的男人,應該是值得信賴的吧。
為著這雙與我青澀戀情中重疊的手,我忽然想向孫晉州敞開心扉。
“我離婚了!”我故意很平淡的說。
“早知道了!”孫晉州用比我更平淡的語氣說。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孫晉州,轉念一想:“也對,有家有口的女人,怎么會天天留戀這里?”
孫晉州氣定神閑地微微一頷首:“最開始,你總愛同你先生一起來。后來,是你一個人,一來就要整瓶酒,邊喝邊偷偷落淚,情緒無比低落;有一段時間你沒來,可是天天三餐叫外賣,可見已經足不出戶;再出現,人憔悴了、胖了、鈍了,手上的結婚戒指也不見了!”
不知為何,孫晉州的話平淡簡潔,可是聽在我耳朵里,卻分外蕩氣回腸。
看,我就是這樣失去我的婚姻,聽起來那樣平淡,可是個中滋味卻五味雜陳,說不出得酸楚辛澀。
我低下頭,右手無名指上光禿禿的,九年的婚姻,只為我留下一道深深的戒痕,時刻提醒我的失敗。
真不明白為何那樣多女子要求男方婚前一定要買鉆戒給自己?
要知道煮熟的鴨子也會飛,感情、婚姻都沒了,頹留一個突兀的身外物,亮閃閃直刺你要害,屆時你只狠不能將戴戒指的手也砍下來扔了,眼不見為凈。
現在不比古代,即無戰亂,又有一份薪水傍身,哪里用得著,靠套現一枚戒指來解燃眉之需。
想想也覺得唏噓,現代女子對男人全部的所圖,不過是一顆心。
這樣簡單的要求,男人都只能交白卷。
“幸虧我熬過來了!”我小聲說,我簡直不敢回憶那段痛苦的經歷。
“每個人都會挺過來的,只要你不死!”孫晉州淡淡地說:“我是過來人,我明白其中感受!”
我掃了一眼孫晉州的手:“早知道了!”
“哦?怎么知道的?”雖然是問的語氣,可是他的神態里卻絲毫沒有半點詫異。
“若家有賢妻,又怎么會天天將時光耗在這彈丸之地?以你這樣的條件,不可能沒有女人傾慕。你正值壯年,能過如此心靜如水的生活,必然曾經滄海!”我的觀察力也不弱。
“是啊,離一次婚,簡直傷筋動骨,萬念俱灰。熬到現在,前塵舊事都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了!”孫晉州長噓一口。
他雙眼光彩忽然黯了下去。
我見他動了心念,趕緊將話題引回自己身上:“我也想當所有事情都是前世的殘夢,可是偏偏我運氣出奇的背,當初的第三者,我婚姻的終結者,現在居然是我的下屬,天天朝夕相對,好好對她,我對她又有奪夫之恨,借機留難她,我又不屑卑鄙至此,我有時候矛盾的想以頭戕地。”
孫晉州大呼:“你也太不走運了吧!”
我聳聳肩膀:“可不是?”
然后我開始向孫晉州大吐苦水,傾訴欲望如決堤洪水,擋也擋不住,滔滔不絕流瀉出來。
一邊說,我一邊覺得沉郁的心情一層層剝離明亮起來。
終于明白心理醫生為何收費昂貴,原來很多事情淤積在心底,得不到宣泄,終于會變為腐爛的塘泥,令人也一并霉爛其中。
通過孫晉州的開導,我終于想通一件事。
在倒掉一鍋隔夜飯之前,我們總難免覺得有些可惜。而前夫就是這樣一鍋隔夜飯,不管怎樣心念念,也得倒掉,另煮一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