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退臺下一眾兵將,葉泉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就看見一身銀甲的歐銘走上了訓武臺。內(nèi)心一驚,“這不是御衛(wèi)統(tǒng)領(lǐng)歐將軍嘛?你日理萬機的,怎么有空來這飛風黃沙的軍營?”語氣很是不客氣。
歐銘沒有理會她的冷言冷語,因為他早已猜到葉泉會是這般反應。直徑走到面前,手握緊了掛在腰間的劍柄,“皇后近日頻頻召張淵之進宮見駕,定是有所預謀。朝上,張淵之一派的朝臣也多向陛下暗意葉家軍與葉家忠志一心,殺伐過重。殿下雖從不與理會,但是陛下生性多疑,難免不會心生抵觸。”
葉泉柳眉如劍,雙眸定神聽歐銘說著。
沒想到六皇子才七歲,皇后就已經(jīng)如此著急的想要鏟除擋在自己兒子儲君之位前的一切障礙了,就葉家和墨麒風的關(guān)系,定是首當其沖的成了張家一派的抨擊對象。
“你來就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葉泉收了收眼中的不安神情,其實這些葉璋早就給葉泉和葉彥之分析過這些,她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早而已。
歐銘想了想,確實有一件事讓他很好奇,“聽說你妹妹休夫了?”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居然已經(jīng)傳到宮里去了。
“確有此事,怎么了?”葉泉語氣平靜,完全力挺自己妹妹的此舉。
“我在宮里見過她,她與你...你們的性子倒是挺像的。”歐銘想起自己在冷宮露臺上遇到葉芷的場景,即使身在深宮也能活得自在隨性,像只伶俐的雀兒一樣。
“芷兒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性子自然和我很像,只是以前體質(zhì)弱了些。”葉泉一聽歐銘沒有嘲弄之意,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葉泉又問。
歐銘果真想了想,確實沒什么要說的,“沒了。”
葉泉點了點頭,靜靜的看著他,還是跟一塊木頭似的。“所以...你還是選擇了他?”葉芷又回想到歐銘說的第一件事情上,語氣試探的問他。朝堂上一旦出現(xiàn)儲君之爭,便不會有人相信誰會真正做個純臣,都是非此即彼。所以葉家背后便代表著太子。
歐銘眼神回避,俊臉轉(zhuǎn)向一邊,“我從未都不是那個做選擇的人,只不過是那椅子上的人的一個守衛(wèi)罷了。”
冷淡的語氣還飄在葉泉的耳邊,他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葉泉看著他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嘴唇動了動卻無言開口。當年揮斥方遒的似陽少年,如今變成了冷漠孤寂的將軍,葉泉不禁在心里呵斥這嗜血皇城,還她那個靠在槐花樹上偷酒喝的少年郎。
歐銘第一次出現(xiàn)在將軍府的時候,葉泉正在和葉彥之爭論著地上碎著的琉璃杯到底是誰打碎的。一路打鬧追逐到了前院,葉彥之一時爭論不過葉泉,還被她以自己大他幾秒的先機逼著他認錯,氣急的從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向葉泉扔去。當時葉泉也并未學過武功,來不及錯身閃躲,好在歐銘一個健步上前,抓住了飛在空中的那只箭,葉彥之也因為這事被罰跪了一夜的祠堂。
直到現(xiàn)在,葉泉都還記得那只箭飛向自己時帶來的風,還有那個抓著箭的俊朗少年。
從那時起,歐銘便跟著葉璋習練武功,一開始只是歐銘和葉彥之每天都被帶到軍營里,和其他士兵一樣接受訓練。后來葉泉也哭著求著要學武,葉璋沒辦法,只能讓她也加入了訓練,三人幾乎每天都待在軍營里,訓練,習武。就這樣度過來了幾年,歐銘本就要比葉泉和葉彥之大兩歲,而且刻苦認真,后來便被選為了墨麒風的陪讀,進了皇宮。當然那時候墨麒風還沒有被冊封為太子。
兩年前,墨麒風被冊封了太子,歐銘也從那時成了御衛(wèi)軍的統(tǒng)領(lǐng)。雖然這幾年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是葉泉還是能明顯的感受到歐銘的改變。他之前只是有些木訥,但是心里卻是很明亮的,也會開懷大笑,也會偶爾逃脫規(guī)矩去酒肆里買酒,然后偷偷的躲在軍營外河溪邊的那棵老槐花樹上喝酒,恣意悵然,有時還會誆騙葉泉和葉彥之一起去。
可是如今的他,卻也懂得了朝堂的權(quán)謀陰詭,重規(guī)重矩,不茍言笑,讓人挑不出半分出錯。但是也是這樣,越讓葉泉感受到他的悲涼,和暗淡。
一路車馬急馳,葉彥之和葉芷的此次回程只花了三日,反倒比去之前去邊州時花的時間還短。不過主要還是因為沒有在平寧鎮(zhèn)停留,直接就路過了平寧鎮(zhèn)往上都城趕路。錢小玥之前還說路過平寧鎮(zhèn)一定要去找她,葉芷便同葉彥之商量了這事兒,卻一口被否決了。讓她先乖乖回家,以后表現(xiàn)好的話在帶她回來探望她這位姓錢的朋友。
葉芷實在沒有半分主意,葉彥之怕他逃跑可是時刻都守著她,就連晚上睡覺都不敢深睡,稍微有點什么動靜,他都要醒來先看看葉芷是不是還在。小夕一路雖然細心照顧葉芷,卻也情緒低落,不愿與葉芷多搭話,顯然是在生氣葉芷居然真的打算丟下她,一個人逃走。
終于一路顛簸,馬車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將軍府的大門口。
葉夫人滿目欣喜,著急的站在門口望了許久,葉泉也站在一旁,盯著漸漸靠近的馬車,后有兩個丫鬟侍立。將軍府的大門依舊那么肅穆凌人,匾額上的那三個大字好像從未沾染過灰塵一樣錚亮。
連著坐了三日的馬車,葉芷臉色難免失了些氣色。她在車里努力的調(diào)試著自己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緊張,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回將軍府,但是上次她來,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葉彥之背回來的,而且只是睡了一晚便去了尚書府。這回不一樣,門口可是站著一眾人迎接她呢,而且還是在自己出逃之后第一次回家。
小夕見葉芷端坐著,不見有要下車的舉動,便扶著她的胳膊:“小姐,我們到家了。”葉芷這才鼓起勇氣,向小夕微微一笑,起身掀開了車簾。
葉夫人一見到她的身影從馬車里走了出來,頓時就眼眶濕潤了。
“我的芷兒啊~”連忙下了臺階朝葉芷走去。
葉芷也面色乖巧,微笑喊道:“娘,我回來了。”
葉夫人抱著葉芷,臉上明明笑著,眼里卻含著淚。見葉夫人這副模樣,葉芷頓時覺得很愧疚,從不曾想過自己在預謀逃跑的時候,還有一位母親日夜難眠,苦苦期盼著自己的女兒能早日回家。
“太好了,我的芷兒終于回來了。”葉夫人松開了葉芷仔細端詳著,“怎么比上次回來又瘦了些,在邊州是不是吃了許多苦呀?”
葉泉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葉芷,悅顏于色,語氣親切的說:“姐姐還以為你在外面玩瘋了,忘記歸家了呢。”葉泉說這話的同時葉芷瞥了一眼旁邊的葉彥之,心里默默的回應道:還不是被某人給‘囚禁’回來的。
“女兒好的很,在邊州也沒有吃苦,只是那邊州的飯菜實在不和胃口,我這才瘦了些。”葉芷笑了笑,用袖子為葉夫人擦著眼角的淚水。
“正好娘讓廚房做了一桌菜,全是你愛吃的,待會兒你一定要多吃點,好好補補。”葉夫人把葉芷的手握在手心,滿臉笑容的說著。那掌心的溫度實在是太溫暖了,葉芷貪戀著,不舍抽離。一聽到有一桌的美食正等著自己,葉芷笑得更加燦爛了,連連點頭。
“她在邊州能受什么苦。”葉彥之立在一旁,無奈的看著葉芷,終于有了插話的機會,“我要是在不把她給帶回來,估計整個邊州都要被她攪翻了天。”
不是搶人家小姐的繡球,就是醉宿在外,還和別人打架,甚至還要幫人聲張正義,上公堂對峙。她惹事也就算了,關(guān)鍵背后卻還有個太子幫她收拾攤子,太子也是一路縱容著她,任由她整日在外面瞎逛,竟然還給她配了暗護衛(wèi),保護她的安全。她受苦?她不在邊州橫著走就已經(jīng)算很收斂了。
葉芷見葉夫人和葉泉一臉茫然,估計都在想向來乖巧的芷兒怎會被葉彥之說的這么頑劣,她做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立馬接過話來:“...娘我好餓啊,我們?nèi)コ燥埌伞!?
“對對,芷兒還沒吃飯呢。”葉夫人依舊沒有松開葉芷的手,牽著她走上了臺階。葉彥之與葉泉相視一眼,“爹呢?”葉彥之問道:“這個時辰早該下朝了啊。”
“爹去了尚書府,去給...”葉泉剛說著,就看到另一輛葉家的馬車從街角駕來,“爹回來了!”
幾人立馬轉(zhuǎn)身立在門口,迎接葉璋的馬車。葉芷一聽葉泉說‘尚書府’三個字就知道一定和自己有關(guān)系,難道是李家還對她當時留下休書逃跑一事不依不饒,為難將軍府?
還沒等她整理出什么思緒來,葉璋就已經(jīng)從馬車上下來了,依舊那么正氣稟然,雙眼銳利,令人生敬。
“爹!”
“爹你回來了。”
葉泉葉彥之同時開口,葉彥之還連忙上前去迎他。葉璋慈目而望,“嗯”聲回應道,但是最終目光落在了葉夫人身旁的葉芷身上,神色平靜,緩步的走近葉芷。
“...爹~”葉芷心里直犯嘀咕,主要是他的眼神太具有震懾力了,她喏喏的開口喊道。
“你這丫頭,你還知道這是你家?”葉璋站定之后,看著葉芷一臉畏懼,便不忍訓什么狠話,這一點倒是早就被一旁的葉夫人看出來了。
葉芷這才松了口氣,臉上慢慢恢復了笑容。葉璋看著她,除了無奈就是寵溺,把手中的一個折子遞到葉芷面前,“回家就好。”
葉芷和葉彥之盯著那個折子,不明白爹這時莫名拿出個折子來做什么?葉芷不知所以的傻望著葉璋,葉泉卻早已清楚其中緣由了,笑著說道:“芷兒還不快接著。”
葉芷雙手恭敬的接過葉璋手中的折子,環(huán)視了一家人的目光之后,緩緩打開了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