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人沒有覺察到這樣的變化，只是對面正在專心作畫的蘇翊再次抬起眉眼時，一向平靜如鏡的黑眸閃過一絲驚訝，鉛筆的軌跡在同一時間戛然而止。只不過，這種異樣只維持了一秒鐘不到，隨后他的神態就恢復如常，甚至眸中還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雖然菀菀琢磨不透他的心理活動，但是她全身的毛細孔都在抗拒著這種笑容。他這么一笑，就好像已經戳破她堅硬的外殼看進她心底最柔軟的一面，將她的青澀與怯弱一覽無遺。這對于青春期的女孩子而言，簡直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她暫時忘卻了羞澀，挺直腰桿粗聲喝道：“你在笑什么！”

音量出奇的大，確實是有點老羞成怒的嫌疑。

他將目光移回畫板，微斂的長睫遮蓋住黑玉般的眼眸，含笑低語：“呵，可惜不是水彩畫。”

他咕咕唧唧的在說什么？距離太遠，她聽不清，但是鐵定不是什么好話。她郁悶的垂下了肩，瞅著他努了努嘴道：“喂，你還要畫多久啊？我要回家吃飯了！”真是的，呆坐在這里毫無建樹且虛度青春，還不如回家練拳來得痛快。

他抬眼望向窗外鮮艷的落霞，再望向她，手腳利落的合上畫板并站起來宣布：“好了，走吧。”

她為這出乎意料的爽快而愕然：“你畫好啦？”

他聞言撇眸看向她，輕牽嘴角，那眼神仿佛在暗嘆“問得真好”。他夾著畫板徑自踱向門口，拋下一句：“還沒畫完，所以，明天繼續。”然后在她驚詫的注視中，在門口來了個華麗的轉身，清瘦頎長的身軀逆著身后的霞光，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關窗，鎖門，走人。”

一氣呵成。

菀菀差點被他氣得一命嗚呼！

……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當菀菀捧著畫板站在校門口附近，神色木然的望向漫天的落霞時，呈現空白狀態的腦袋忽然鉆進這十個字。

她覺得她原本春花燦爛的青春，如今就猶如眼前的夕陽，在暮光之中茍延殘喘，拼命的自我燃燒卻仍是徒然，最終只會陷入無邊的黑暗。

而這黑暗的來源，就是……

“坐上來，我送你回家。”

耳畔邊突然響起一把清冷的男聲，沉浸在悲愴思緒中的菀菀嚇得怪叫一聲，驚魂甫定的仰首，發現蘇翊雙手扶著自行車出現在身旁，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她睜大眼睛：他叫自己在這里等，原來是去拿自行車了。但是，他剛才說要載她回家？天啊，為什么他會有這么可怕的提議？

他抬腿跨上了自行車，握住車把側首望向她：“上來。”

她幾乎是馬上回應：“不用了，這個還你。”雙手恭敬的奉上某人的御用畫板，挪動步子準備隨時撤退。

他并沒有接過畫板，任其一直尷尬的晾在空中。就在她納悶的當兒，聽到他幽幽嘆息一聲，用非常非常緩慢的語調念出一句咒語：“伏爾泰……”

菀菀以光速閃到自行車后座。

……真是太屈辱了，內牛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