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們到了。”在一處不大的宅院門前，穆柳停下步子，轉頭看向芷沅，微笑道。

芷沅環顧四周環境，只見這座宅院除了東面不遠處的破舊寺廟有暫作歇腳的過往行人外，這附近便空無一人了。她滿意點頭，道：“這宅子選的不錯，辛苦穆柳了。”

聽著穆柳謙虛的答應，芷沅一面踱步走到白色圍墻邊，伸手抹了一把，看著手上的白灰，她肯定問道：“這是后來刷上去的吧？！”

“是，剛來之時，這宅子破舊不堪，屬下想著反正是要住人的，便讓人略加翻新一番……”

穆柳看著芷沅的動作，不解問：“郡主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進去吧。”搖搖頭，芷沅拍拍手上白灰，將心里的主張暫且擱下，指了指大門，讓穆柳帶路。她剛來，臉生——對于本來就心里敏感缺乏安全感的人，還是不要一來就去刺激的好。

穆柳上前輕扣大門，等了好一會兒后，方聽得門內傳來一道遲疑的脆生生的童音。

“誰啊？——要是問路的話，你就走吧，我們不認路。”話這樣說著，這門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芷沅和穆柳都有些好笑。芷沅想著穆柳對她說這些孩子的凄苦的話，從見過公山慎后便冷硬下來的心，此時倒是有了些許柔軟。

她這樣思索著，便聽得穆柳對門內人說了一句“我是穆柳，不問路，開門吧”，緊閉的大門倏然打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瘦弱女孩從里面竄出，撲進穆柳的懷里，親熱叫道：“穆姐姐——”

“小霧，你仔細點兒，別摔著了——”又一道聲音響起，不難聽出這道含著關切語氣的聲音，正是方才在門內說話的人的聲音。

站在不顯眼處的芷沅側頭看他。第一眼見，不大的小臉鸛骨凸出，她的瞳孔忍不住縮了幾縮，他那瘦骨嶙峋的模樣深深刺激了她的視覺。他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此時，渾身帶著一股刺鼻的柴火氣味兒，想來方才是在燒火的。

此時，他看著穆柳，沾著黑灰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很純，很凈。

“穆姐姐，你來啦……”

“是啊，子軒，怎地只有你和小霧呢？其他人呢？”穆柳向里面望了望，疑惑問。

聽問到“其他人”時，陳子軒垂下頭，眼睛不敢再看穆柳，道：“天宇哥帶著周旺他們去找吃的了……”

“找吃的了？我不是留給你們銀子了么？”穆柳皺眉，想了想，還是將問題回到剛才，“還有其他人呢？”

這之前可是有十五人之多，總不至于所有人都去了吧？穆柳的神色有些冷，她知道郡主不會無緣無故讓她收留這些孩子，若是因這些人而壞了郡主的事，她亦不會對他們心軟。

“其他人……”陳子軒咬唇，似是難以啟口。

眼角瞥見不遠處的寺廟正有行人路過，似向他們這邊望了幾望，芷沅的目光掠過穆柳二人，便抬腳往門內去，一面道：“有什么事進去再說。”

這時才注意到芷沅的陳子軒兄妹很是驚疑，陳小霧拉住正準備進去的穆柳，小聲問道：“穆姐姐，這人是誰？”

穆柳望著前面那個嬌小的青色背影，鄭重且尊崇道：“她——是你們真正的恩人，也是主子。”

陳子軒依然愣在原地不動，他抬頭，只看到一片青色衣角閃進廳內，看了許久，他方才喃喃自語：

“主子么？”這個看起來也就十四歲的少女？

“哥，不要站在那里啦，主子讓你關門，快進來——”

陳子軒聽到陳小霧的話，又是一愣，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進門后將門關好，同時，心里又忍不住想：主子？小霧倒是叫得快——似諷非諷，不知是譏嘲妹妹，還是自嘲未知將來。

“不論發生了什么，只要事情與你們無關，便不會對你們如何——現在可以說那所謂的‘其他人’在哪兒了？”一見陳子軒從門外進來，芷沅便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幾人皆是驚訝望她，穆柳驚訝的是原來他一直扭捏不說是擔心他們會被拋棄；陳小霧則是不解，不解他哥哥為什么要擔心這個；而陳子軒是訝異這個主子居然能看清他想什么。

陳子軒沉吟了好一會兒后，抬眼注視芷沅，道：“其他人都走了。”

“都走了？”穆柳很是驚訝。

“嗯。”

陳子軒點頭，正想接下道，他妹妹陳小霧卻插了進來，語氣天真又稚嫩，她一臉崇拜地看著芷沅，問：“主子是問郭石哥他們么？”

聽到“主子”，芷沅的臉上閃過別扭，但此時不是糾正稱呼的時候，她微微一笑，清脆空靈的聲音比以往多了些溫柔，“是呀！”

“如海哥說，郭石哥不講義氣，帶著我們的銀子偷走了，還帶著劉華哥他們——”陳小霧說到這兒，似乎有些委屈，原本活潑無邪小臉也添上難過，“就連葉青他們也帶走了。”

陳小霧低著頭，忽而感覺有雙溫柔的手輕拍她頭，她仰頭一看，發現是芷沅，頓時咧嘴笑開，原本的傷心也不見蹤影。而芷沅見她笑顏，先是一怔，然后無奈感慨，孩子的情緒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算是瞎擔心了……

芷沅轉而將目光放在那個衣裳打滿補丁的男孩兒，定神看了他片刻，方道：“告訴我現在你們這兒還有多少人。”

“除了我和小霧外，還有另四人——藍天宇、許長言、張如海、周旺。”

見芷沅真的沒有怪罪他們剩下的人，陳子軒才真正放下心，一直繃緊的臟污小臉，也松了下來，認真回答芷沅的每個問題。

“好，他們去了多久？”

“天宇哥的腳不便行走太久，應該很快就能回來的了。”

“嗯，回來時讓他們過來這兒吧。”

“是。”陳子軒點頭，等了半晌，見芷沅沒再問話，他不覺開口問了一句，“請問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芷沅盯著他，直到陳子軒懷疑是不是因自己太多話而惹得她不快，暗自后悔時，她驀然一笑，重重點了下頭，“有。”

走過去，芷沅伸出手——陳子軒眼前一花，只覺臉上有軟軟的什么劃過，他摸著臉，愣愣地看著那根纖細白皙手指。

“現在就去把你那臟貓臉洗一下吧……”芷沅晃了晃手，笑道。

聞言，陳子軒臉一熱，就是東一塊西一塊的黑灰，也遮不住他臉上的紅色。笑聲充斥不大的花廳——芷沅笑逐顏開，和穆柳相視一看；陳小霧不甚明白，但見主子和穆姐姐都笑，她也呵呵笑開了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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