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穆嘯天書房。

“老爺。”

“嗯。”

負手站在窗前，穆嘯天眺望遠處，目露滄桑，穆忠看著他的背影，心下不禁一酸，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他們了吧……

少爺、少夫人，還有……夫人。

“方才庫護衛遣人過來說，郡主在國師府一切安好，望老爺不要憂心。”

穆嘯天一詫，轉過身，問：“確定是國師府的人？”

“穆在恰巧見過那人，想來確是國師的人了。”

一向不問世事的國師大人，居然會特地派人告訴他關于芷沅的情況，講真，咱們的穆老丞相受到不小的驚嚇……

心里頭的失意被驕傲取代，看吧，他家孫女兒到哪兒都吃香……

“老爺……”

瞧他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邊了，穆忠出聲，打斷他的無限遐想，“老爺，一定要這樣做？”

見說起正事，穆嘯天也恢復神色，“我們穆家世代忠于舜華，為了舜華，在明知是死穴的情況下，我還是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兒媳給送了進去……”

重新望向窗外，驀地，眼前的景象瞬息變幻，遍野的橫尸，成河的血肉，硝煙、斷壁、殘垣，穆嘯天身體一抖，猛地閉上眼。

年近花甲的老人，在陽光的照射下，一直強自挺直的背脊，此時，微微彎曲。

不論身處什么位置，他都只是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父親罷了……

“為了舜華，我認了，但，這一次我一定會替他們守好這兩個孩子，不論發生何事……”

猛地睜眼，穆嘯天目光堅定，“我更不允許我最疼愛的孫女，淪為他們皇權的犧牲品。”

夜晚，國師府，靈均軒。

“我勒個去……”

芷沅坐在床邊，手捂肚子，因疼痛，精致的五官幾乎皺成一團。

“月華，你這殺千刀的玩意兒，老娘詛咒你生孩子沒屁眼……”

正罵得起勁，一陣疼痛來襲，讓她又一次“哎喲”出聲。

“作死……哎喲我去……”

皺眉忍痛，想到月華那披著仙人外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模樣，她就想出聲叫罵，這樣最起碼能讓自己的心里舒坦點，哪想，一開口，不知抽到了哪條筋，疼得她直抽氣。

她用力捂緊肚子，不再開口，心里對月華的問候可是走滿了他祖宗十八代，簡直有禮得很啊，狠啊……

“呵，已經開始痛了呢……”月華從門外進來，步伐緩慢，走進內間，在離芷沅不遠處，旋身坐下。

“郡主，面對疼痛，一聲不吭，如此毅力，當真讓我佩服……”

見她只是咬牙瞪著自己，并不說話，月華心里莫名不舒服，嘴上的嘲諷不經思考，就沖了出來，末了，他似還嫌不夠般，再補上一句足以讓芷沅想咬死他的話。

“也不枉我對你的一番盡心教導啊……”

盡心，教導？

他確定不是盡心地往死里整她？

芷沅憤憤地想，就好似今兒傍晚……

“月華，你什么意思啊你，好端端的，為什么讓我喝苦藥？”

暗衛端上藥，問他是啥，他那嘴就像粘上了502那般，死都不肯說，沒辦法，她只得找到他問清楚，免得被人陰死了都不知道。

月華瞥了眼她手上黑咕隆咚的藥汁，果然，是有夠苦的……

“月華……”她不耐吼叫。

“怕里面有毒？”

“我不該怕？”她和他之間可沒這種信任到這種地步……

“嗤，愛喝不喝……”反正受累的又不是他。

“你……”瞧他這拽上天的神氣樣兒，她就是知道他不會對她下毒，也不會把這玩意兒給喝下去了。抬手，當著他的面，手腕翻動，將藥碗朝下。

帶著濃濃苦味的藥汁灑在二人之間，她輕皺鼻子，真特么的苦，幸好沒喝……

想起之前的事兒，再想想自個現在，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透著蒼白的小臉，彎唇，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友好些，“月華，你早知道我會疼成這鬼樣了？”

“鬼樣？”他沉吟一會兒，“你會肚痛，倒是能預料到，但成鬼樣，我倒是不知道……”

“不過，經你這么一說，乍一看，還真有點像鬼樣……”

說著，他還真的上下打量她，只是見到她留著虛汗，痛苦難耐的小臉時，眼眸一閃，忽略掉心中來得莫名的情緒，他輕眨眼，轉頭，不再看她。

聞言，她再次輕輕吸氣又呼氣，扯了扯嘴角，要淡定，淡定……

“所以，今天那個藥就是治這肚子痛的？”

“嗯，今日你大半日沒進食，突然干吃那樣肥膩的東西，鬧肚子很正常。”

他手撐下頜，微合雙眸，簡單的慵懶姿態，讓本是仙人氣質的他，驟然間，染上妖孽之氣，惑人心魂。

可惜，氣憤變成了豬油，蒙了咱穆大小姐的雙眼，國師大人難得的妖孽姿態，是注定無人欣賞了……

“既然這樣，那我問你時，干嘛不回答？”要是他好好回答，她怎么會一氣之下就把那玩意兒給倒了呢……

她覺得，漸漸有所緩解的疼痛，突然間，又狠抽起來了。

“你怕我下毒，不信任我，我為何要浪費口舌，跟不信任我的人說？”他說得理所當然。

深呼吸，她突然猛地站起身，幾步沖前，“月華，你個死變態，老娘要殺了你……”說著，伸手就往他脖子上掐去。

淡定？蛋疼還差不多……

在變態面前講淡定，不是你腦子被門夾了，就是她該進青山了……

瞧著她氣勢洶洶，如瘋子一般，月華抓住她的雙手，凝視她快要噴火的瞳眸，驀地心下愉悅，“莫沖動，殺人可是一條不歸路……”

“……”除了行動，她已經無言了。

她估計上帝見到他，都想要拿塊磚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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