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東籬亦出聲說道：“師兄，藏千葉她給你了吧？若你想和她長相依，回去就把藏千葉吃了吧！”

晏未央手一頓，轉頭看他，“你這是何意？”

東籬亦沒有馬上做聲，只一味飲酒，待手中酒壺快被飲盡之時，方才漫不經心說：“解她身上的蠱毒，你的心頭血無用。”

清脆聲響，酒壺碎地，罡氣驟起，勁風襲過，東籬亦的衣領便在晏未央手中，冰冷的玄鐵面具幾乎貼在臉上，泛起絲絲寒意，東籬亦知道，晏未央此時真的對他起了殺意。

“東籬亦，本王容許你再說一遍？！”晏未央的眼眸如獄，深沉無比，好似眨眼間便能將所有人給吸附進去，永不超生。

此刻，東籬亦耳中響起的話，卻溫柔無比，但泛著寒意的溫柔，就像長居密林的某種冷血生物一般在做死亡前的祭奠。

饒是東籬亦，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放蕩不羈，這時，也不敢再在老虎頭上撩毛，他快速說道：“你的心頭血無用，但她不一定沒救，還有其他辦法……”

“嘭！”

沒有攜帶內力的拳頭襲來，俊臉偏過，東籬亦用舌舔了舔嘴角，嘗到鐵銹腥味，他的眼中閃過惱怒。

“晏未央，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將他的手隔開，東籬亦也沒有用內力，反手抓住晏未央的衣領，上前便是一勾拳，然，晏未央是何人，怎可能讓他碰到自己。后腰一臥，翻身躍起，腳尖點地，滑向一丈之外。

“東籬亦，本王的耐心有限。”眉心狠皺，晏未央實在不想與他說廢話。

可是，東籬亦卻不管不顧，冷笑一聲，跨前，執著地用拳頭揍向眼前人，見晏未央耐心殆盡，反手就想給自己教訓之前，東籬亦突然出聲，大聲道：“如果想與她天人兩隔，師兄就盡管擋！”

“嘭！”

話落，拳風至，聲響，晏未央已慣性偏頭，嘴角溢血，位置與東籬亦方才被揍的地方相差無二。

靜默片刻，月兒再次被烏云所遮，昏暗之下，兩道人影立在結冰的湖岸前，許久無言。

“師兄，我說過我是很記仇的。”

這一次，東籬亦用的不再是官方的“本少主”，代表的只是他自己，正如多年前，二人相識不久，他對那個站在懸崖邊，似要隨風而去的少年說過——

“師兄，我很記仇，你今日打我哪里，來日，我便要在相同位置奉還于你。”

晏未央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幽深，想來也是記得曾經。

“可是，”東籬亦自嘲低笑，“被師兄揍了這么多，這還是第一次有仇報仇。”

“說來，還是要感謝那個瘋丫頭。”

瘋丫頭，是他為她取的名兒，在他看來，他們二人原本應該斗得你死我活的關系，她硬是有膽子與他化干戈于玉帛，說是成為好朋友，這樣的人兒，可不就是一個瘋丫頭么？

“哦，對了，師兄，你還不知道吧，瘋丫頭說要和我成為朋友，你知道的，我沒有什么朋友，她說要和我成為朋友，我差點沒被她嚇死。”

東籬亦一直在說話，似乎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不過，最后，我想想，算了，試試吧，這輩子還不知道擁有朋友的感覺，到現在看來，感覺還是不錯的。”

“因為是朋友，所以，她去找她兄長，遇到困難，她也會傳信于我，尋求幫助。對了，她說，她的哥哥找到了，現在在燕月。師兄，知道這件事兒么？”

尚未等晏未央回答，東籬亦便自己先說了，“嗤，這還用問，是本少主忘記了，她必定是第一個就告訴你的。”

不管東籬亦的心情如何，晏未央倒是開口，說了與他以為不同的答案。

“你我的信件是一起到的。”

東籬亦倏地轉頭打量晏未央，再回味一下方才晏未央說這句話時的感覺，即使語調如平素一般，但是，東籬亦還是聽出其中的咬牙切齒。

對于能讓晏未央吃癟的事情，東籬亦向來樂意去做，因此，聽聞此事，東籬亦毫不客氣地再次哈哈大笑，“師兄，這樣說來，你該好好管管嫂子了，怎可將別的男人和你一視同仁呢？”

嫂子……

暗自咀嚼這兩個字，晏未央心中甚滿意，瞧眼前站沒站相的男人，也沒有那么不順眼了，因為，他知道東籬亦這樣說，必定是不會讓沅沅的蠱毒成為威脅她性命的存在了，也不會讓沅沅運用與他結合的方法解蠱。

雖然不知道他會如何做，但是，知道這個結果，晏未央也便不會再去細究他的做法，畢竟什么都沒有芷沅重要，什么也沒有他和她能長相守重要。

對于東籬亦的嘲笑，晏未央只道：“若想一視同仁，回爐再造或許尚有一絲可能。”

此話之意，無關她是否一視同仁，純粹是涉及他東籬亦的能力問題了，能力不在一條線上，怎能要求一視同仁呢？

顯然，東籬亦也聽出晏未央的話中含義了，他翻個白眼，“等著，以后等嫂子回來了，本少主告你黑狀。”

晏未央斜睇他，眼中含義，不明而喻。

告黑狀？你跟她親，還是我跟她親？

自動忽視心中突如其來的澀然之感，東籬亦靠過去，手撐在晏未央的肩膀上，哥倆好道：“師兄，還真別說，說不準嫂子就覺得朋友貴重呢？畢竟朋友是兩肋插刀的，夫妻可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

他不屑強求，本就是不可能是自己的，他沮喪個屁！

東籬亦凝視湖中冰，風流邪魅的艷容之上閃過茫然。

“她既想與你做朋友，只要你莫插她兩刀，本王應你，你在本王這邊，以后可以有仇報仇。”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東籬亦，忽然聽得晏未央清涼如風的聲音如此說道。東籬亦不禁愣怔望他，見他依然面無表情，似乎不知自己在說什么。

“師兄，如果，如果有仇報仇的話，你知道自己要還我多少么？”

東籬亦咽了咽口水，這家伙知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啊？如果真的有仇報仇，那從年少到現在加起來，晏未央如果不還手的話，起碼得去半條命，方能還完。

“本王既應了你，便不會食言。怎地，是現在便要還么？”

許久，東籬亦才搖搖頭，嘆息道：“看來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這樣的“還”法，其實不僅是讓東籬亦出氣，還是將自己的尊嚴拿出來給他踩的作法。

“行，我不在她背后插兩刀，師兄你讓我有仇報仇。”

送上門來的好事，他自然不會拒絕，天知道，東籬亦想肆無忌憚揍他多久了。

“不過，不是現在，現在就先欠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