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姐姐，這是長言哥給您的信。”陳小霧蹦跳著進來，將揣在懷里的黃色信件拿出來，雙手遞給芷沅。

陳小霧如今舉止比起剛來時好上太多，只是作為被芷沅賦予重任的穆柳看著這樣的她卻不甚滿意，郡主不讓她進入自己門下，她就只能竭盡所能培養一個比她更好的人，以防萬一以后她不在郡主身邊，沒人服侍郡主。

“小霧，走路有走路的樣子，蹦蹦跳跳的，成何體統？”

穆柳板起臉訓人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很怵人的。芷沅抬手輕輕戳了下她的臉，笑說：

“沒事的，讓你教她規矩，也并非讓她泯滅天性，這樣就挺好的了。還有，穆柳，你呀，得多笑笑，多好看的女孩兒啊，成天板臉，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了。”

“郡主……”饒是穆柳，也禁不住芷沅這般逗弄，慣常清冷的面龐轟地變紅，這一下，她也忘了規矩，盡顯小女兒姿態，嗔道：“郡主怎么打趣起奴婢來了？”

“哈哈，因為穆柳這樣很可愛啊。”笑了一聲，她真這么覺得的。

“奴婢可不嫁，奴婢是侍候郡主一輩子的。”

就算郡主現在不讓她加入，她也打定主意以后該怎么做了。

笑意微斂，她依然保持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歪頭說了一句，“這還真說不準呢。”

“小霧，把信放下，你先回去休息吧。”

這兩日又開始下稀零雪花了，小霧冒雪出去，衣服必定濕了，若是早些日子想必此時都已經喊著哥哥了，而現在卻面不改色地站在她們面前，這變化大得讓她都有些不忍了。

是她親手扼殺了一個孩子該有的天真。

“穆柳，通知子軒一聲，明日隨我出門。”

穆柳聞言，看著她，欲言又止。未出閣女子身后跟著男子，這被人看到了，又不知會被那些嘴碎的人編排成什么樣子了。

“郡主，要不換個人？”猶豫了瞬，她還是問，即使不能是她，小霧也行。

“不用。”搖搖頭，她拒絕。見穆柳還是想說什么的樣子，只得耐下性子，給她解釋。

“小霧還小，雖然我要她快點成長，但也知量力。她身體不好，今晚必定受了寒氣，明天你去請府醫過來給她看看，讓他順便也給她開些調理身子的藥。”

“還有，明日我若出去了，你守好門，不相關的人一個別放他進來，這不相關的人，想必你能分辨得出吧？”

“嗯，奴婢省得。”

對穆柳的能力，她很自信，那場惑亂過去有些日子了，二房的人在這幾天也定會有所行動，明日她不在，這事兒交給穆柳把關，她很放心。

“至于子軒，你也不用擔心這是不是會有損我的閨譽，不說我們坐在馬車里面，一般人都不能見，就算碰見人了，誰家小姐出門為了安全，不允帶個護衛出門的？”

“……是，奴婢狹隘了。”

“不，是你關心我。所以，謝謝！”

穆柳抬頭，她臉上真心的感謝讓她一暖，不禁也笑。

見她真正放下心，芷沅也讓穆柳離開了。走到桌前，她撥弄兩下燈芯，驀地想起穆柳方才說的話，暗自嘆息一聲，悠悠長嘆的模樣，一點兒也不似以前的她。

一輩子啊……

一輩子太長了，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

＊

“我渴了。”

“給，喝吧。”

“哼，給我獻殷勤也沒用，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你的。虧你還是我親大哥呢，把我騙得那么慘，你的良心就不會痛的嗎？”

“好了，杯子拿過去吧。看著點，別又毛燥地把被子磕破了，不然待會兒方俊回來了，又得數落我了。”

“……”

方俊出去辦事，現在這院子也就只有他和庫霖，所以，庫良這時靠在床上，一邊嫌棄他，又一邊指使他，那一臉“總算逮著機會懟你”的得瑟樣兒，讓庫霖差點一個忍不住揍他臉上。

“庫良，你這樣指使大哥，你的良心不會不安？”

坐在桌邊，庫霖陰測測的問話讓庫良的心咯噔一下，想起從小到大他大哥整他的手段，兩手發毛，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腦袋。

但又想到庫霖做戲騙他，讓他誤以為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獨活的傷心時，又梗起脖子沖他喊了句：“不會，誰叫你騙我，還把我騙得這么慘。”

就他不知道，他很委屈。

“有本事和主子吼去，反正我也只是聽主子的話。”

庫霖想清楚了，對這小子就不該有好臉色，否則，給點顏色就開染房，這不是欠虐？

一噎，庫良果然又縮起脖子，慫了——找主子吼，他腦子秀逗了吧？

靜默須臾，庫良忍了忍，終是沒忍住，將困擾自己幾日，想問又怕聽到不好答案的問題，問了出來。

“大哥，這一切只是個局，那二哥……應該也還在吧？”

“你這是傷到腦子了？你二哥他當然在了。”

“那他的手……”每每想起這個，庫良就難以忍受，他親眼見到他二哥為了救他被斬斷右臂，這一切就發生在他眼前。

庫良痛苦神情，讓庫霖也反應過來他話未完的意思，“你放心，庫拓沒事，現在被主子派到邊境去了。”

瞧他還一副郁郁的樣子，庫霖又補充道：“你上次見到的那個人不是庫拓，他……”

話頓，耳朵一動，庫霖仔細聽了聽外面，神情一肅，“有人來了，你好好養傷，莫想太多，我改日再來看你。”

叮嚀一句，庫霖便打開窗往原處一躍，瞬間不見其身影。而外面人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不過轉瞬，就推門而入，庫良望向來人，也沒有多大吃驚。

畢竟他主子之前就說過，她會來找他的。

“庫良見過郡主。”知道她喜將自己人和旁人分得清楚的規矩，一見她，他也不自稱“屬下”了。

“傷好得怎么樣了？”點頭算見過禮，她問。

“好上七成了，這還得多謝穆少爺傾力相助。”拱手，庫良真誠道謝。

沒有否認，替穆望舒承了他的謝意，因為她哥哥確實幫了他。如果是她，這是她該做的，如果是穆望舒，那他沒有義務這么做。

“只有你一人在在這里？”

打量了下四周，她狀似無意問道。

“是，方俊前不久有事出去了。”

將目光在桌上那還裊裊散著熱起的茶杯定了一瞬，移開視線，繼續打量，嘴上也不忘接話：“哥哥要是在這兒，見你只有一人，許會怕你無趣又多派一人，特意過來與你聊天了。”

往屋中唯一一扇窗子看了一眼，大冷天氣，這扇窗子卻沒有關嚴實，細看，窗欞上似還有淺淺印記，目力測量，似乎是——腳印？

芷沅忽然笑問：“要不我給你派一人？”

“不，不，不用……”

忙否決她，庫良討好笑了下，“郡主與穆少爺的大恩，在下已經沒齒難忘了，郡主若還費心幫在下尋人解悶，在下就真是無顏見父老鄉親了。”

“真不用？”無語，連父老鄉親都出來了，到底是有多抗拒？

“不用！”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表示他的決心。

廢話，要是被他主子知道他看上的女人特地為他尋人解悶，他覺得他主子必定會讓他更解悶的，且是身心都解的那種。

“……好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沒有危及她在乎的人事，她又何苦死揪？

更何況，這人以前還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