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舒回來之時，芷沅正百無聊賴地上下拋弄一顆紅色珊瑚吊墜，隨意自得的模樣讓看著她的一些人忍不住氣結，雖說他們這些人家境殷實也不缺這些東西，但他們的如何與這明顯是進貢的南海珊瑚制成的吊墜相比呢？

“這不是你宮絳上的吊墜么？”

“哦，不小心掉了下來?！币膊还芎喜缓侠?，芷沅隨意扯個謊把穆望舒的問話搪塞過去后，問他：“事情解決了？方才有人過來宣旨了，說穆秋韻要嫁進尚書府了?！?

也是聽到那鳳旨，她才知道原來這冤大頭是何尚書家的二公子啊。說起這二公子也是舜華一朵奇葩，他爹何尚書是朝堂上出了名的剛正不阿，遵禮守義之人，偏偏就是這樣的人，生出一個整日游手好閑，好逸惡勞的兒子。

且說這兒子若只碌碌無為過日子，那何尚書就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偏偏這何首烏不止不學無術，還揮霍無度，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若非官府給何尚書一個薄面，這二公子早進去了。而何尚書雖說知禮守法，但面對自己的嫡子，他也做不到真正狠下心不管他啊。

可是，不管何首烏多么可惡，穆秋韻能與他成就婚姻，也算是她高攀了。——即使是一朵鮮花插在一坨牛糞上也沒辦法，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準則。當然，如果穆秋韻有個好爹的話，這又是另一說了。

穆望舒冷哼一聲，想說什么，看了芷沅一眼，就把嘴里的話換了，“得二叔所愿了?！?

芷沅秀眉輕挑，對穆望舒這種把她當成不諳世事的閨閣少女對待的行為，不置可否。

對著芷沅的莫名眼神，穆望舒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她有能力，但作為哥哥，他總是不愿她涉足太多這些腌臜事兒的，所以她那看白癡的嫌棄眼神是要咋滴？

輕咳一聲，穆望舒果斷轉移話題，“怎么只有你一人，穆柳和子軒呢？”

“他們啊——”輕笑一聲，芷沅不明意味地拖長聲音，往不遠處來人看了一眼，才一本正經地對穆望舒說：“這里太悶，我讓他們去透透氣了。”

“待在這兒，小沅也悶了吧？”伸手摸摸芷沅腦袋，穆望舒心疼道：“放心，等會兒應該就散了。”他知道她不喜這樣的場合，他也不喜歡。

芷沅點頭，算是回應他的話，看著回來的一行人，明顯少了幾人，她挑了個今天的主角，問：“哥，穆秋韻呢？”

“我讓她們先回去了。”

聞言，芷沅了然點頭，明白穆望舒這是怕她出來被人看到而遭取笑，雖然不待見他們二房，但出門在外，他們二房確實就是他們相府里的人。二房受辱，對他們兩兄妹無所謂，但對穆嘯天定是有所影響的。

不負芷沅所望，皇后回來閑聊幾句便宣布散宴了。芷沅掃了一圈，發現有好些人聽到這話之時，臉上或多或少都有如釋負重的表情，想必這些人都是知道內情的，即使皇后捂得緊，但一開始便曝光在眾人之下，之后的掩飾不過都是掩耳盜鈴罷了。

只是到宋燦燦時，芷沅發現一向開朗活潑的少女見眾人都起身謝恩時，整張臉都是悵然若失，大失所望。輕敲額，看清今日這賞花宴表面之下的所有暗嘲，倒是沒想到宋燦燦這丫頭上讓她大為不解了。

不過，芷沅的疑惑也沒持續多久，便在一道賜婚圣旨之下解開了。套路般的賜婚圣旨在太監尖細嗓子之下顯得平淡無奇，卻讓眾人驚訝，而宋燦燦，芷沅瞧見她原本苦巴著的臉隨著太監念完圣旨，徹底綻開大大笑容。

注視她的笑臉，芷沅噗嗤一笑，暗道原來如此。彎起唇角，從早進宮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笑得那樣真實，即使笑意淺淺，卻不難發現她的真心。

她的笑聲并不大，但相隔有段距離的公山同輝卻聽見了。他轉頭去看，那抹笑顏閃進他眼里，映在他心里，他也緩緩笑了。

上前一步，他謝恩接過圣旨，聽見身邊少女喚自己，他低眼看她，少女圓圓的臉蛋上寫著羞意，卻掩不過情意。他想，以前他一直當做妹妹的女孩兒，以后就成他的妻了。此時，他說不出他有何種心情，有悵然卻也有釋然，有失意卻也有得意——最起碼，即使不是她，但他的妻子也是政治聯姻而得來的——各種心緒交雜一起，最后凝聚為“責任”。

他說：“燦燦，以后我會對你好的?！?

即使他不能忘她。

她回：“好。”

即使他不愛她，但她愛他就夠了。

**

進宮時，宋燦燦陪著她。出宮時，她倒是只一個人了，記起方才宋燦燦對她憂心忡忡的對她說的話——

“穆姐姐，珍妃娘娘喊我過去說說話，我不能陪你一起出宮了。”

宋燦燦有些難過，她喜歡珍妃，也歡喜與珍妃聊天，因為珍妃是他的娘親。但她又覺得沒有陪穆姐姐出宮的自己，很有見色忘義的錯覺。

“哦，沒事，去吧！”

芷沅擺手，笑瞇瞇地回了一句，看不出來這么小的丫頭一不小心就要嫁人了啊，這年紀在她們那里頂多也就高中生吧？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比起有那么點血緣關系的穆秋韻，顯然這丫頭即將成婚的消息，讓她覺得順耳開心些。

“穆姐姐，你沒有一點的不舍嗎？”

宋燦燦委屈了，她是很想和芷沅在一起玩的。想提議說穆姐姐等她與珍妃談完話后，再和她一起回去吧，但想想又覺得不好，況且她也不敢提。雖然她喜歡和穆姐姐玩，但穆姐姐身上總有一種氣勢——一種比她爹還要讓她害怕的氣勢，讓她始終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為什么不舍？”

“我不能陪你出宮了??？！”

“嗯，我知道，你剛說了，我聽了。”

但這和不舍有關系？

“哼，我都不想和你玩了！”

“哦！”

“哼，穆姐姐早就不想和我玩了是不是？”

“冤枉?。∶米?，你想多了哈！”

好吧，并不冤枉，她開始確實是不想讓她和自己多接觸的。

“哼，我就知道穆姐姐也像我喜歡穆姐姐一樣喜歡我的?！?

“呵呵——”

尬笑一聲，她想問妹子，你從哪兒得出這驚天動地的結論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穆姐姐出宮之時，不要再像來之前那樣了，有什么就讓一讓，當她們是狗在亂吠就好了。不然沒人陪你一起，人家見你一個人就該欺負你了，有什么等我陪著你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十倍報復回去，讓她們哭著叫娘！”

看不出來妹子你這么暴力??！

“當她們是狗都侮辱狗了吧！”狗多好一動物?。?

未免宋燦燦再與她說下去耽誤與珍妃談話時間，芷沅只這么回她一句，便跟她告別，離開了。

想起這些，芷沅不禁失笑，原來她也能得朋友真心相護的??？不過，這宋燦燦還真當她是軟柿子不成？只會被人欺負？

想來這丫頭這么多話的性子，以后她與公山同輝夫妻二人的日子也會很有趣的。如此，她當初不把公山同輝拖下水的決定是再正確不過了，不然，公山同輝出事了，這丫頭該會傷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