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陽光是溫馨恬靜的。

和煦輕柔的風輕吹過，青絲舞動，靜默的人依然靜默，一眨不眨。清澈得幾乎見底的藍天倒映在她眸中，還有那幾朵飄逸悠揚的白云。

天在她眸，她不看天……

“郡主……”

芷沅坐在石椅上，單手撐額，另一手輕撫桌上茶杯，纖細的指尖不斷在杯沿轉動。穆柳輕拍她肩，憂心地看著她：她擔心芷沅的心悸又發作了。穆柳是知道芷沅身中蠱毒這一事的，或許那日因來得突然，她沒有反應過來，但回來后仔細一想，便知道芷沅那日突如其來的心悸，絕不如她所說的那般簡單——“中暑”。

“嗯？”芷沅眨巴了下眼睛，將眼神轉到穆柳身上，見她擔憂地看著自己，她有些疑惑。

“郡主可有哪里不舒服？”

聽見穆柳的問話，芷沅頓了幾許，似是在感受自己的身體，俄而她說道：“……沒有。”輕飄的語氣，不知是在回穆柳，還是在自語——她皺眉，本來迷惘的雙眼愈發不解了。

最近，隨著四國使者的到來，她心悸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了，她既明白心悸原因，也自然知道這些人里面有人和她身上的蠱毒有聯系。然而，沒有任何的線索，再如何清楚明白也是徒勞，只要不要命，她都不多加理會。

因此，今日，若不是穆柳突然詢問，她想她還不能夠發現她身上的變化，雖然不甚明顯，但她知道是有變化的：近日來壓在她心上的重石似乎減輕了些許？！——這個因蠱毒作祟，來得猛烈又難受痛苦的沉重感。

思及此，芷沅猛地一抬頭，又一次問了今早她起來便問過的問題：“穆柳，你確定昨晚沒有什么人過來？”

“郡主歇寢時，屬下向來都在是外廳的；這幾日憂心郡主的身體，所以，屬下每夜都會進去三次看看郡主會否有不舒服的地方，昨夜，和往常一樣，屬下并未發現有什么人……可是郡主有什么發現？”

見芷沅如此鄭重，穆柳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有限，因而未發現有人進來，若是進來的人是歹人，那她……那她可真是要以死謝罪了——這樣想著，穆柳的臉色白了白，她更是緊張了。

“沒有，我就隨便問問，穆柳不用緊張，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芷沅安撫般地笑了笑，她眼睫輕垂，伸手輕觸唇瓣，那里似乎還有殘余的灼熱，帶著絲絲痛意，卻甜入心扉——也許，真的是夢吧？！

“穆姐姐，主子為什么一直摸著嘴巴？是嘴巴不舒服嗎？”

陳小霧的話問出，在一邊認真習著芷沅給的訓練身體技能功法的陳子軒忍不住轉過臉來瞅她，看芷沅纖手觸唇，嬌顏茫然的模樣，他知道，她不是嘴巴疼？那是為什么呢？

他想知道——陳子軒心想。

而芷沅因著陳小霧的這話，臉色一紅，大眼睜著大大的，模糊地應了句“嗯”，一眼瞥見看著自己的陳子軒，她想也沒想就喚道：“子軒過來。”

陳子軒收了馬步，借著抹汗的當兒躊躇了會兒，抬腳過去芷沅那邊，問：“有事？”他的話一向簡潔明了。

有事嗎？芷沅秀眉動了動，她只是想下意識地轉移下大家的注意力而已——芷沅不說話，目光徑自打量陳子軒，最后落在他臉上：清雋秀氣，鸛骨突出的瘦弱小臉，透著不符合他年紀的冷峻。他的人和他的話一樣——這是芷沅得出的結論。

“誰讓你這樣沒名沒姓的叫我……”芷沅挑眉，忽然這樣說道，悠悠的語氣讓人聽不出她話中喜怒，便是穆柳也忍不住朝她看了幾眼——她不覺得芷沅是注重這些虛禮的人。

陳子軒抬眼迅速地睒了她一眼，然后低下頭去，他的身子幾不可微的震了震——他不想叫她“主子”，但如果她要求，那他便會叫的……只是一聲稱呼罷了。

“以后要叫我姐姐，沅姐姐。”

芷沅的話一出，大家都有些驚詫。穆柳微微笑了，掃見院外有個丫鬟服飾的人，她看了眼芷沅，見她正起勁兒，也便沒有說什么，默默獨自過去。

而陳子軒，此時他的心劇烈地跳動了幾下——他想的不錯，芷沅要求了，只是這個要求和他以為的要求很有些差別。他愕然盯著芷沅，似乎想確認一下，到底是她口誤還是他耳背了。只不過，芷沅沒口誤，他也沒耳背。只見提出這一想法的芷沅越發興奮，一臉躍躍欲試，想要感受下被這樣稱呼的感覺。

“快點，叫！”她催促他，也不忘一個接一個字地教著他，“我教你，沅——姐——姐——來，你試試。”

陳子軒盯住芷沅不容置疑的小臉，在他瘦瘦的臉上，那雙清澄的大眼里的驚疑尤其顯目——他并不開口。

“哎呀，你這孩子，咋這樣不聽話呢？！”芷沅站起身，佯怒瞪他。

開始或許只是玩心大發，見這個少年老成模樣就想戳戳他的性子，但現在，她倒是真想把這小少年當成弟弟了，最初一見，她就是心疼這個小小少年的——瘦骨嶙峋的小身子凝聚著堅韌，替他多病的妹妹撐起現在的整個人生。曾經的她，執拗地不肯承認自己希求一位兄長，好在，現在她實現了……因自己的曾經，芷沅希望少年也能擁有“現在”。

就在芷沅打算利用一切手段威逼利誘陳子軒開口時，出去了一會兒的穆柳返身回來，對芷沅說：“郡主，許長言過來了，郡主可要見他？”

聽得穆柳的話，芷沅也放下玩心，心里有些詫異，這個許長言那么快就查到了？——她這樣想著，嘴上已經讓穆柳帶許長言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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