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事情如此多,父親已經連著兩晚睡在書房了,你這么偷偷溜出來,被發現了怎么辦?”胡牧歌問道。
“我向父皇請旨,來調查長安城的物價是否有異常。父皇允了兩個時辰,讓我便服出行。”宋子淵回道。
“如此,那便還是由我帶你去市集逛逛吧。”胡牧歌說道。
“你們把方才要你們準備的細碎銀子和銅板一并給了我,兩個時辰后在延禧門那里等我,這兩個時辰你們隨意逛逛,不必跟在我們身后。”宋子淵對著身后的兩個隨從說道。
隨從雖面露猶豫,還是照做。
待隨從走遠,他們二人也騎馬朝東市市集方向前行。胡牧歌問道:“你可是遇上什么棘手的問題?”
“水災之事,牽扯出太多問題,如今災害已經發生,越拖只會越嚴重,中央官員還都嚷著從長計議,計劃了兩天連個像樣的案子都沒有。”宋子淵談到這件棘手的事情,眉頭微皺,苦惱不已。
“那日匆匆回城之后,父親便讓我這幾日都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我只知道錢塘江的堤壩是已經有了缺口,至于后果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按照欽天監的說法,這雨最多也就持續個三五日。疏通旁支分流,大壩就能撐過去,最不濟只能淹了平成縣,若早日疏散,除了房屋農田,別的損害都能降到最小。可沒想到,這雨壓根就沒停過。”宋子淵繼續補充道,“現如今,這六個縣災民都在朝其它幾個縣轉,有些縣都把城門給封了,不讓這些難民進城。”
“為何?”
“說是他們從災區來,沒準帶來了瘟疫,就以這個理由封鎖了城門。”子淵回道。
“那這些人如何活下去?”胡牧歌繼續追問道。
“浙江總督倒是下令,要求各知縣,在難民匯聚處設施粥點,所以難民暫時才沒有鬧事。”宋子淵回道。
“這浙江總督還算做了件好事。”胡牧歌無不諷刺的說道,“倘若一開始,他當好這個差,也不至于到現在這般地步。這水患現在可有控制住,剩下幾個縣可還有被淹的風險?據我所知,除了平成縣地處偏僻,其余幾個縣可都是連在一起,若是一個被淹,其它幾個也都難以幸免。”
“說來也奇怪,這水好像是被施了法似的,剛剛好繞開了平成縣蘭坪縣黑水縣方縣這幾個縣。”子淵回道。
“還有這等奇事?真是巧了。倒還真想去看看,浙江現如今怎樣了。”胡牧歌說道。
“我有稟告父皇,想去前線,在長安城內,鞭長莫及,只能像那熱鍋上的螞蟻。”子淵說道。
“陛下想必沒有應允吧?”
“父皇斥責了我幾句,說我小孩心性。”
前邊人群逐漸密集,兩人牽馬緩步徐行,也不再談論這些事情。子淵不時停下來詢問街上的糧食瓜果布匹蔬菜生肉可有溢價。剛從油鋪出來,就看到不少人涌向前邊,牧歌攔住一個婦人問道,“大嬸,前邊發生何事?”
“哎喲,小少爺,你許是不知道,聽說浙江龍王爺怒了,錢塘江一下子淹了好多桑田,所以現在城里布坊里的布匹都緊俏著呢。”大嬸說道。
“那如今這布可曾有漲價?”子淵緊跟著問道。
“漲了,都漲了,大伙都在囤布,我得趕緊去了,晚了一匹布都搶不到了。”大嬸邊說邊焦急的看向前方。
“謝謝大嬸了,您趕緊去吧,我們不耽誤您了。”胡牧歌趕忙說道。
子淵看著大嬸的背影,沉聲道:“自浙江大力扶持桑田之后,每年所產絲綢布匹都有結余,所淹之地也都不是高產之地,這些商人可真會抓住商機,誤導百姓,牟取暴利!”
“我們且先去布坊看看。”胡牧歌說道。
布坊外都是擁擠的百姓,爭著搶著成匹成匹的購買,原本只值幾個銅板的粗布都被炒到一錢銀子,即使如此,不少人都還爭得面紅耳赤。
胡牧歌隨手拿起一匹布,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又用鼻子嗅了嗅,拉住還在四處喝喊的老板,問道“這布匹是哪一年的?”
“公子你說笑了,布匹都是今年春蠶吐的絲做成的,今年雨多,在浙江那邊受了點潮。”老板邊說邊又賣出去幾匹布。
胡牧歌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布匹,說道“老板,這批布我要了。”
“好咧,只需一錢。”老板伸了根指頭說道。
胡牧歌對著子淵說,“兄長,錢袋借我一用。”
子淵把錢袋丟給牧歌,便走了出去,胡牧歌匆匆付了錢,牽上馬繼續追上子淵。
“你的錢袋”胡牧歌把錢袋遞給子淵,子淵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帶了錢袋。
“嘿嘿,我的私房錢本就不多,這布匹也就一錢銀子,待會我請你吃燒餅嘛。”胡牧歌笑著說道。
“那還真要破費您幾個銅板了”子淵故意諷刺道。
“哈哈哈,別生氣了。太子要有太子的氣度嘛,再說了,這布匹可不是為了我自己買的。”胡牧歌說道。
“那你說說,這布匹你看出什么問題了。”子淵問道。
“往年,母親總是會拿出家里的舊衣贈給城中貧苦百姓,我都有陪同,方才在布坊看到的布匹像極了陳年舊貨,只是一時不能確認,所以就買了一匹,回去找人分辨一番。”牧歌說道。
“如此說來,恐是有人故意操控,先是散播流言,隨后控制入長安的布匹數量,引起人們對于布匹的恐慌,時機一到,布坊開張,以舊充新,以次充好,再以高價售出,不費力氣便賺了之前的數百倍。如此想來,實在可惡。”子淵順著牧歌的思路分析道。
“對!這些布匹若是真的都是陳年舊貨,更是證實了有人故意操縱。借著天災,把庫存全部推出去,這算盤倒是打得精。”牧歌接著說道。
“這件事待我回宮就去找戶部的人過來問問”子淵嘆道,“事情一件件,真是恨不得長個三頭六臂,上次那家餅店是不是就在前邊,佳人一直纏著讓我帶她來吃,馬上就快到時辰了,我給她帶兩個回去。”
“佳人有你這么一個哥哥,真是幸運。走吧,就在前邊。”牧歌笑道。
兩人買到餅,騎馬到皇城外,就看到東宮的兩個隨從已經在那里候著。子淵說了聲“保重”便向著城墻內走去,牧歌定睛看了看這城墻,夕陽下仿佛鍍了一層金邊,顯得格外的溫和寬厚。
可是他知道,這皇城里大約是沒有陽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