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看著季惟軒，他的目光那么熟悉，帶著憐愛，卻透出深深的痛惜，仿佛想盡力挽回自己珍愛的天使，卻又無能為力。

天使已經墮落，而失去的愛情，只是短暫的海市蜃樓，剎那間的璀璨過后，仍然會像流星一樣消逝無蹤。

“難道，片刻便是永恒嗎？”我自言自語。

季惟軒點點頭，望著我。

我仰起頭，突如其來地吻他柔軟的嘴唇。舌尖相觸，有甜甜的味道，仿佛即將融化的冰淇淋。第一次主動去吻一個人，那種感覺何其奇妙。我甚至不愿閉眼，就那樣看著季惟軒純凈的眼睛。

季惟軒同樣也沒有閉眼，他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凝視我，隨后，他緊緊地抱住我，那是毫無欲望的擁抱，我能感覺得到，即使，我不相信愛情。

音樂已經停止，四周靜下來，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們，可是這對我來說沒有絲毫關系。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我輕輕推開季惟軒，用余光瞥見一旁臉色蒼白的冷可兒。

我俯身在季惟軒額頭印下一個吻，然后站起身，斜著眼睛看她。

冷可兒憤怒地揚起手，帶動一陣風，將我額前的發吹亂。

我在季惟軒起身之前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把她甩在了沙發上。

冷可兒的眼神帶著冷冷的仇恨。

我不屑地笑笑，“你這么聰明，何必以卵擊石。”

季惟軒站在我身邊，沒有說話。

“季惟軒，難道你真的被她迷惑了嗎？你了解她嗎？這樣一個被人稱為冷漠的公主而從不付出的女人。”冷可兒的眼眶微紅。

季惟軒輕輕嘆口氣，道：“十二年的思念，難道對她還不夠了解嗎？”

我的心真的被刺痛了，澀澀的痛楚涌上心頭。

“值得嗎？”冷可兒臉上毫無血色，定定地看著季惟軒。

她仿佛是在固執地等他回答，又似乎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么，她的眼眸里盛著滿滿的絕望。

季惟軒看著我，眼神平靜透明。

“沒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愛著她是我的責任。”

我的身體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每一塊骨骼都感覺寒冷刺骨。

心又開始痛了。

冷可兒聲音有些哽咽：“可是，季惟軒，我愛你，我始終是那么的愛你。”

我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緩緩地，像花朵凋零般，一片一片落在泥土里，等待來年綻放傷痛。

心痛得就快要窒息。

我按住胸口，皺起眉頭。

季惟軒扶住我，問：“怎么了？”

我搖搖頭，眼神驀地撞上他深不可測的瞳，他線條完美的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勾起我許多年前的回憶。

那時我們單純的友誼，我們的歡笑聲，一切都似乎那么遙遠，卻又如此真實。

可是，我們回不到過去了，那段珠穿玉嵌的時光，已經如曇花一般在午夜悄然凋零。

我略閃開身體，刻意與季惟軒保持一定距離。

我想他也察覺到了，他松開攙扶我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冷可兒低聲叫季惟軒的名字，聲音怯怯的，竟是那么脆弱。

季惟軒轉身，看了看冷可兒，她長長的睫毛上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他俯身扶起她，輕輕擦拭她眼角的淚痕，冷可兒緊緊抱住季惟軒，眼淚滴在他白色的襯衣上。

季惟軒僵在原地，氣氛沉寂片刻，他推開她，淡淡說了聲，別這樣。

冷可兒終于哭出聲來，這樣一個驕傲的女子，在感情面前，仍舊是逃不過宿命。

我看著冷可兒，仿佛心底最柔軟的東西被尖銳的硬物劃傷，痛楚一點點襲來。

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

我扭過頭，不想再看到這曖昧的場景。

不知何時酒吧停止了音樂。

氣氛靜得有些詭異。

有人在小聲竊竊私語。

我冷冷地環顧四周。

鴉雀無聲。

一個高大的身影穿過人群，在我面前站定。

他看著我，幽黑的瞳人仿佛包裹著深不可測的蒼穹。棱角分明的臉龐在皎潔的燈光下朦朧著與世無雙的傲然貴氣，鼻翼一顆小小的鉆石，光芒璀璨流轉。

整個世界為之眩暈。

所有女生都在看他，用一種驚嘆的迷離的仰慕的目光。

只有我，驚訝無比。

“霍懌杰，你怎么會來這里？”

霍懌杰沒有回答我，他看看季惟軒，再看看季惟軒身邊滿臉淚痕的冷可兒。

他的眼神像觸不到底的深潭，無邊無際。

我還想追問，霍懌杰突然伸出手，將我攬入懷中。

我的身體頓時僵住。

不知所措。

“季惟軒，米靜不是你可以隨便傷害的對象，你最好離她遠點。”

霍懌杰的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我望著他，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她。”季惟軒看著霍懌杰，目光平靜。

“傷害不傷害不是你說了算，我告訴你，如果想追米靜，最好先清理掉你身邊那群狂蜂亂蝶。”霍懌杰眼神凌厲。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身邊什么人都沒有，你就同意我和米靜在一起嗎？”季惟軒定定地看著霍懌杰，嘴角浮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霍懌杰冷漠地看看他，轉眼又不屑地說道，“你別忘了，你是季惟軒，創宜的神話，喜歡你的那些白癡永遠不可能停止無謂的愛慕。”

冷可兒看著霍懌杰，緊咬住嘴唇。

“你好像忽略了那些你身邊的盲目追求者，所以，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季惟軒的語氣永遠是風輕云淡。

“我對那些沒有大腦的女人毫無興趣！”霍懌杰似乎有些被激怒了。

“你從來都是這樣，但是，你仍然不能克制住你口中那些無謂的愛慕，”季惟軒目光淡定，像飄忽不定的游云，“更何況，我并不是真的想追米靜。”

“你什么意思，我警告過你，如果你敢試圖傷害米靜，我不會放過你！”霍懌杰握緊拳頭，空氣中似乎彌漫了一觸即發的壓迫感。

“我和你一樣。”季惟軒的聲音淡得仿佛在空氣里化開，卻又異常清晰。

“說的什么廢話，什么你和我一樣！”

霍懌杰有些暴怒，我輕輕扯扯霍懌杰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發火。

季惟軒看到了我的動作，他的目光有些黯淡。

“我和你一樣，只想要米靜幸福，而幸福，不是占有。”

霍懌杰的身體猛然一震，臉色剎那變得蒼白。

時間仿佛迅速在倒退，倒退。

十二年前的記憶若隱若現。

我似乎看到青澀的笑臉亙在回憶中間。

恍惚間，有種憂傷的顏色瞬間流遍我全身。

霍懌杰拉起我的手，看了看季惟軒，什么話都沒有說。

我們轉身，穿過人群，靜靜走出酒吧。

風涼涼的，仿佛穿透我的身體，與我的靈魂糾纏在一起。

霍懌杰輕輕松開我的手，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很長一段路，終于忍不住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有人給我發了條彩信。”他沒有回頭，只是將手機遞向身后。

我接過手機，看到收件箱里那條彩信。

內容不是很清晰，但還是可以分辨得出，在燈光絢爛的酒吧，是我吻季惟軒的場景。

我的身體突然異常冰冷，像秋風下顫抖的梧桐葉，脆弱無助。

霍懌杰背對著我。

他看不到我受傷的眼眸。

我仰起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滿天星辰。

“原來姬睿真的是愛你的。”

霍懌杰轉過身，對我說：“姬睿喜歡的是季惟軒。”

一字一頓，像是解釋，又像強調。

“她如果喜歡的是季惟軒，怎么會給你發這樣的信息呢？”

星辰在寶石藍的天幕下閃爍，如我一般憂傷。

“你怎么知道是姬睿發給我的，這是陌生的號碼。”霍懌杰一臉的震驚。

我瞇起眼睛，想剛才在酒吧，季惟軒把我拉入懷里。

姬睿坐在角落，冷笑著看我。

是的，那個角落，就是這張照片的拍攝角度。

“算了，我不想知道這個，我只想知道，你怎么解釋這張照片。”霍懌杰望著我，眼神里無限疲憊。

我是該解釋的吧，畢竟我傷害了霍懌杰。

可是，現在所有的解釋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值得任何人相信。

我低下頭，硬著心腸說：“你都看見了，還需要解釋嗎？況且，我也沒必要向你解釋。”

霍懌杰愣了一下，有些自嘲地笑了。

“是啊，我憑什么要你向我解釋，我只是一相情愿地喜歡著你，僅此而已。”

我有些心酸，想起曾經我們純凈無瑕的友情，每一次霍懌杰總是無條件地為我付出一切，而我從來不會回報給他一絲一毫的感情。

我不會施舍給任何人我的愛，因為我沒有愛。

或者說，愛對于我，只是奢侈的裝飾品，毫無價值。

我仰起頭，語氣淡然：“我們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里有著無盡的愧疚。

霍懌杰沒有說話，他的沉默更讓我心痛。

我想逃開，卻發現渾身癱軟，沒有一點力氣。

身體仿佛透支一般，虛弱無力。

霍懌杰將外套脫下，披在我身上。

我看著他，一時間無語。只有滿滿的感動在心底蔓延。

霍懌杰突然背起我，朝前大踏步走去。路燈拉長了我們的影子，晚風涼涼的。

趴在他溫暖的背上，眼睛突然有些潮濕。

像我這樣的女生，又怎么有資格被人去愛。

我已不是多年前他們心中那個純真善良的天使了。

而且，永遠不會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