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們之前沒敢搶,都是從車里偷的。一共偷了三個手機,兩個錢包。搶的頭一個,就是、就是這位姑娘了……”劉天根指了指楊林森身邊的任梅梅,一臉歉意的說道。同時也把剛才的“戰(zhàn)利品”都掏了出來,擺在了地上。
“呼……”
長長的吐了口煙后,楊林森并未張口說話,而是陷入了一陣沉默。聽過這兩兄弟的話語后,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兩個純樸的好人,卻因為生活的困境,被逼無奈踏上了一條陰暗的道路。這到底是人性使然呢?還是社會之責呢?這個問題,楊林森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想不清楚的。但有一點他很確定,他決不能眼看著這兄弟倆就這樣墮入深淵,他必須施以援手。
“天根兄弟、天水兄弟,對于你們之前的遭遇,我感到非常的難過和遺憾。但是,不管生活中遇到怎么的難關(guān),都不能讓它成為你們開始作惡的借口。即便在這個崇尚錢權(quán)的時代里,我依然堅信好人一定會有好報,而作惡之人,也必有自食惡果的一天。相比棗村的淳樸與善良,如今的社會在某些方面,確實略顯丑陋。但我們不可以一葉障目,更不可以以偏概全,甚至自甘墮落,最終將自己也變成了那個你曾經(jīng)深惡痛絕之人!”
不吐不快的楊林森將一腔肺腑之言全盤托出后,這才舒暢的吸了口氣。望著對面那對似懂非懂的兄弟倆,他輕聲的嘆息后繼續(xù)說道:
“唉!其實今天的事情,念你們是初犯,我可以不追究你們?nèi)魏我蝗恕5牵銈円饝覂蓚€條件,如何?”
“啊?真、真的?好好,俺們聽著呢!”天根、天水兄弟一聽此話,立馬喜上眉梢,豎起耳朵認真的挺了起來。
“第一個,把你們之前偷的東西再悄悄的還回去,而且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這個沒問題,沒問題。俺們等下就給還回去。”
“第二個嘛……”
楊林森說到這兒稍微琢磨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這附近有銀行么?”
“沒有,最近的一家也在縣城里。”
“那你們有銀行卡么?”楊林森再次問道。
“沒有,俺們要那玩意干啥啊……”劉天根一臉憨厚的回道。
“呃,那微信或支付寶一類的……算了,估計也沒有。那你們一家這么多人,總得有一個銀行賬戶吧?”楊林森耐著性子問道。
“銀行賬戶?好像也沒……”當劉天根剛要說沒有時,忽然聽到劉天水在一旁說道:“哥,咱娘不是有個存折么?”
“噢!對,對,有個銀行存折!還是縣上給統(tǒng)一辦的,每家每戶都有。可是俺們戶頭上也沒錢啊,送給你也沒用啊?”劉天根面露難色的對楊林森說道。
“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賬戶。只要你告訴我賬號是多少就行了。然后我給你轉(zhuǎn)兩萬塊錢,你拿去給你老婆治病。”在這個賬戶問題上溝通的快要吐血的楊林森,終于道出了他的想法。
“啥?你、你不是問俺要錢,而、而是要給俺錢?這、這……為啥啊?”劉天根聽楊林森說了半天銀行的事,還以為對方是打算問自己要點“贖金”,正發(fā)愁該如是好呢,結(jié)果就聽到楊林森說是要給自己錢。這一下他腦子是瞬間懵了,張著大嘴傻傻的問道。
見這兩個傻兄弟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楊林森豎起了兩根手指,開口說道:
“因為我的第二個條件就是:治好你老婆的病,好好的孝順劉嬸,然后當一輩子的好人!怎么樣,你們答應嗎?”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劉天根聽完楊林森的第二個條件后,雖然腦子一直處于死機的狀態(tài),但眼眶卻不自覺得濕潤了。嘴里除了“俺、俺……”以外,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就在他大腦死機的空檔,劉天水突然拉著他往后走了十多步,跟他耳邊小聲的說道:
“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會不會是個圈套啥的?他既不報警,還給咱錢治病,他圖個啥啊?”
劉天根雖然也不明白里面的道理,但他對楊林森卻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想了一會兒后,開口說道:
“俺不知道人家圖啥,但俺覺得他沒有騙俺。咱窮的跟啥一樣,人家有啥好圖的?他要真能拿出兩萬塊給你大嫂治病,他、他就是我一輩子的恩人。唉,這世道我真信了!果然還是好人多啊!”說完,終于恢復了思考能力的劉天根,拉著弟弟再次回到了楊林森的面前,毫無征兆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口中喊道:
“謝謝大款哥!俺們答應你的條件!從此以后,再不犯渾了,爭取做一輩子的好人!”
“呃,快起來吧,怎么又跪了。還有,我突然又想加個條件了,以后不能再叫我什么大款哥,太難聽了……”
“行,行,沒問題。那俺們叫你……恩公!多謝恩公了!等俺以后有錢了,一定還你……”
“……”
眼看著兄弟倆把偷來的東西一樣樣還回去后,已經(jīng)轉(zhuǎn)過賬的楊林森,又將劉嬸的牛車也一并交給了他們,并按照之前約定,放他們走了。臨走前,這兄弟倆又是一通下跪、磕頭的,這才終于牽著老黃牛回棗村去了。望著純樸的兄弟倆帶著感激消失于夜色之中,楊林森的心里既欣慰又感傷,一連抽了兩支煙,才逐漸恢復了平靜。
“喂,外面冷死了,你還要抽到什么時候啊?”
要不是任梅梅突然開口說話,楊林森還真忘了他旁邊還有一大活人呢。聞言后楊林森趕緊脫下外衣,遞了過去,并一臉歉意的說道:
“我剛才想事情,都忘了你還在這兒了。抱歉,抱歉。快穿上吧。”
“哼,這還差不多。”任梅梅接過衣服后立馬就裹在身上了。
看起來任梅梅是凍壞了,楊林森便掐滅了手中的煙頭,開口說道:
“要不我先送你回車上吧,等會兒我自己再下來。這么一鬧,我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了。”
聞言后的任梅梅卻并未起身,依舊蹲在楊林森的身邊,看上去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嘴上還笑著說道:
“怎么?心疼你那兩萬塊錢,覺都睡不著了?”
“呵呵,說實話,是挺心疼的。兩萬塊錢呢!那得存多久啊!”楊林森也笑著回道。
“那你還打腫臉充胖子,四、五個月的工資沒了吧?后悔不?”在財務部工作的任梅梅,當然很清楚楊林森的薪資是多少,便開口問道。
而聽到這個問題,楊林森先是嘆了口氣,臉上卻沒有丁點悔色的說道:
“唉……心疼歸心疼,但沒什么好后悔的。這錢既能替人治病,又能讓那兄弟倆遠離罪惡的道路,呵呵,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