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妖嬈,輕輕一笑,懶洋洋地拂了拂耳邊的發(fā)絲,在文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和李翩然面對面地站著。坐著的皇甫妖嬈,如一只波斯貓,半睜半閉著眼睛好像昏昏欲睡一般,而當她站起來那一刻,一切都改變了。一股凌厲的氣勢頓時充滿了小小的漾心亭,皇甫妖嬈看似嫵媚實則銳利的目光讓李翩然如負針芒。
其實,這也不是皇甫妖嬈故意為之的,都是多年的職業(yè)習慣,坐著,看似半醒半睡,實則正在苦思冥想對策。而一旦站起,那就證明現(xiàn)在是她打擊對手的時候到了,氣勢也就自然破空而出了。
看到如此的文心,李翩然和池逸的眼睛里都露出了驚訝之色。這,真的是從前那個一向不與人爭鋒相對的文心嗎?池逸和文心成親一年,李翩然登池家門不是一次兩次了,哪一次文心不是自覺避讓,即使不小心遇上了,也是忍氣吞聲,不言不語,可是,今天,她這是怎么了?
“夠了,文心!你這幾天不去藥廬守著,怎么跑到前院了?”文心雖然是以一種看似親切的語調(diào)在說話,可是誰又聽不出她話中的譏諷之音。這女人,原本以為她只是一心研習醫(yī)術,并無興風作浪之心,看來,真是高看她了。
“藥爐燒了,重建還得等相公你撥銀子啊!再說了,我是池家少奶奶,池家有哪里我是去不了的啊?”一改先前的逼人氣勢,皇甫妖嬈用嬌媚的語調(diào),嬌嗔著。
一聲甜膩膩的相公讓在場的兩個男人不禁骨頭一酥,尤其是池逸,臉上一紅,尷尬地看著李翩然,唯恐佳人生怒氣。這文心,平素一向古板無趣,是從哪里學來的這勾欄女子的媚人招數(shù)?
“今日李兄貴客登門,你不要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回自己房去吧!”池逸冷著臉對文心下了驅(qū)逐令,再讓她胡鬧下去,翩然怕是要誤會自己的決心和毅力了。
“無妨,屹山早聞池夫人是杏林高手,一直想來拜訪,今日一見,夫人堪稱才貌雙絕,池兄真是好福氣啊!”
李屹山折扇輕搖,一臉清高絕遠的微笑,如月下清泉一般清靈空透。
“李公子謬贊了!”皇甫妖嬈注意到這個男人站在池逸的身后,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言未發(fā),只是淡雅地笑著。而今,一開口,卻有明顯地替她解圍的意味!與李翩然的心機謀慮不同,這位李屹山身上只帶著智慧的光芒,不設半點城府,如一泓山泉,不染半點塵埃,豁然世外!
一曲九川清流,翻飛著皇甫妖嬈心里的那根弦外之音,余音顫微許久,久久不肯散去。
“池夫人,下月初五是我家爹爹的五十大壽,還望你能賞臉和池大哥一起出席!”李翩然忍住心中的不快,開口喚了一聲池夫人,但臉上依舊是一副讓人心神蕩漾的柔笑。其實,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位池夫人也只是池家的一件擺設而已,遲早是要被她取代的。
“好,我會去的!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的閑情雅致了!”
皇甫妖嬈,宛然一笑,爽快地答應了。而后羅裙一轉(zhuǎn),向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九曲橋下,煙波飄渺,九曲橋上,背影輕嬈。
在這么水汽充沛的江南之春里,皇甫妖嬈的身影如一抹嬌嫩的綠色,踏著水面星星點點的漣漪,慢慢隱去,唯余那三千青絲,像是宣紙上一點暈開的墨跡,在水霧中若隱若現(xiàn),久久吸引著身后的幾道目光!
“池大哥!池大哥!”
李翩然的幾聲呼喚,讓池逸終于從那副江南微雨的景象中醒了過來。
剛才,文心的背影讓他恍如隔世,仿佛,前世的記憶中就已經(jīng)深深銘刻,如此熟悉,如此生動!可是她是文心,她是那個苦苦相逼,毀了自己一生幸福的文心,為何,這兩次的相見,讓他有一種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她的感覺?
“哦,翩然,怎么了?”回過神,池逸一臉愧疚地看著嬌俏可人的李翩然,努力將自己的心往回收。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池大哥,聽說,后院的梨花開了,我們?nèi)タ纯窗桑 崩铘嫒槐緛硐胝f的是文心的突然改變,但卻臨時話鋒一轉(zhuǎn)避開了。她已經(jīng)隱隱約約感覺到,文心,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懦弱無力的文心了,她已經(jīng)成為了自己目前最大的障礙。
“好!那屹山呢?”池逸轉(zhuǎn)向李屹山,卻發(fā)現(xiàn)他抵著頭在想些什么。
“不用了,你們?nèi)グ桑易约弘S處走走就好!”李屹山,輕笑著搖了搖頭,婉拒了池逸的好意,妹妹的心思他怎么會不知道,跟過去,回家還會有好臉色么?
“好,反正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招呼你了!”
池逸也不再說客套話,寵溺地牽著李翩然的柔荑,向后院走去。而留在原地的李屹山則撩起長袍,坐在了漾心亭的長椅上,也就是原先皇甫妖嬈所坐的位置。
李屹山將剩下的糕餅玩味甚濃地丟入池中,看水面上激蕩起一圈圈的水紋,就像他此刻的心,無法平靜。權(quán)力,地位,財色也許是一般人窮其一生所追求的,但是對于他來說卻比不上一根釣竿,半日清閑。他以為自己早就到了老僧入定的境界,今生再無可以牽動他的事物,可是,這個初次見面的池夫人,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攪亂了這一潭死水!
從前他不信命,可是今天他信了。自第一眼看她懶洋洋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自己的時候,他便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經(jīng)遺忘在這漾心亭里了,再也尋不見了。
那驚鴻一瞥,雖是如此短暫,卻足以他回味一生。
李屹山苦笑一聲,回味,也只能是回味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京城第一世家的夫人,他們除了回味,還能有些別的什么嗎?
“夫,夫人!”
正在書房里忙得焦頭爛額的許老管家抬頭一看來人竟是從不邁出后院半步的夫人時,臉上充滿了驚訝的神色。